慕,如泣如诉,天地为之失色,日月为之动容。
姜宁侧耳倾听,这熟悉的旋律,好像在哪里听过,是了,这曲子中有一小节同稻香很像,是叶沉音。
姜宁坐起来,向远处张望,叶沉音盘腿坐在山坡上,静静地吹奏着,身边空无一人。陈长臻正从山坡上走下来,他走到陈长靖的身边,见他满手满脸的油污,无奈地摇了摇头,拿出手帕替他仔细擦拭。
陈长靖傻笑着,仍然什么都不明白,仍然是那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叶沉音吹完一曲,姜宁突然醒悟过来,以己度人,是她太过狭隘自私了。叶沉音是一个地道的古代人,拿现代人的道德法律要求他,就和拿她自己跟野人比一样。是她对朋友们的要求太多了,太高了,她的朋友们不曾拿古代女子的三从四德、德容言功要求过她,放纵她天真无知地活在封建王朝里,保护她,不干涉她,她却因此要求朋友们都是孔圣人般的君子,是她错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近来更能理解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的人了,以前她觉得自己是现代人,“高人一等”,但是在那个奇妙的“连载梦”里,她从胚胎开始,重新活了一次,对于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加深了体会,叶沉音也许真的残忍不仁,但他伤害那些病人的原因是源于对未知的恐惧,也是为了保护他们所有人。
尽管想出了道理劝服了自己,可姜宁心里还是怪怪的,怎么说呢,见过高速公路的人,就不会觉得一条十几里长的山间小路好,走着小路,心里却念着大路。
姜宁站起来,向他走过去,叶沉音低眉敛目,继续吹着长萧。
“呐,给你。”姜宁摊开手心,直直地伸到他眼前。叶沉音条件反射,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姜宁这才注意到他眼底青黑,眼中充满了血丝。
两颗光秃秃的“糖剌儿”在姜宁的手心滚动,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你不生气了吗?”他声音喑哑,好像睡不够的人迷迷糊糊中的呢喃,难得见到他这么柔软的样子。平日里他不是皱着眉头冷言冷语,就是板着脸不言一字,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冷漠无情。其实他也有温柔的时候,却不为人知。
“我还是挺生气的,不过我想明白了,如果不是你的雷霆手段,我们都得死在他们手里,况且他们杀了数人,又想传染疾病,如果不控制住,后果不堪设想。不过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这样做了,杀戮太重有违天道,上位者应体恤民情,关爱众生。其实我也是个自私的人,脱离虎口的那一瞬间,我甚至很赞同你的行为,但随即而来的是耻辱和羞愧,我作为一个健全的人,一个掌握势力的人,欺压这些饱受苦难的人,用一种血腥野蛮的方式夺走了他们最重要的东西。我所学的道德伦理不允许我赞同这种事,也谴责我的自私自利,但我的动物直觉却撕扯着我的内心,告诉我这都是为了更多人的生命安全着想。这是一道自古至今都难以解答的问题,人类所谓牢不可破的伦理逻辑事实上不堪一击,连我也不例外,所以我拿你做了挡箭牌,用来消除我内心的不安与愧疚,对不起。”
事实上,人类社会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只有在神话传说里,在佛经圣典里,你才能找得到圣贤的答案,然而他们都是对的吗?也不一定,人类学家永远无法探索到尽头的,就是人性,天底下最捉摸不透的,也是人性,人们只是选择了他们觉得正确的选项。
叶沉音努力睁着眼,抬头望着她,清风吹过泛着枯黄的小山坡,她低着头,乌黑的头发散落颊边,眉目宛然,表情诚挚认真。他从未期待过未来,从来没有想象过未来要站在他身边与他共度一生的人是什么样子,此刻却有了一个模糊的意象。
他忍不住直起身吻上她的眉心,打破了她的温柔表象,然后,“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姜宁摸着眉心,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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