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拨断琵琶索(三)
周文棠的城府, 何等深沉?他今日说出这分香卖履, 半是真心, 半是有意。
他虽受了伤,可他征战沙场多年,对于自己的伤势,也算是心里有数, 不至于伤及性命。但那日徐三对他说的如父如兄、亦师亦友这八个字, 字字如利箭穿心,让他彻底意识到——
在徐三的心中,他还不算是个真正的男人。
他虽然留有后手, 不急着出招,只打算等她完全落入笼中,来了便再也不走, 再对着她和盘托出,但是他等了太久了, 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坐不住了。
他要用这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让那所谓的父兄之谊, 化作难言的暧昧,微妙的情丝,要让她的眼底多一分躲闪, 也要让她的心底多一丝为难。
他要让她有所觉悟, 他也有情, 他也有欲。
周文棠的这一计, 果然将徐三完全算准。当夜帐外,徐三在外苦等,一直负手而立,雷打不动,直到军医掀帐而出,面带喜色,说是中贵人已无大碍,徐三这才心上一松,神色缓和许多。
她立在帐前,微微抿唇,透过缝隙,瞥了两眼帐内,心里头也打不定主意,不知是否该进去慰问一番,摆出主将的架势,故作洒脱,将那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当作是水月镜花,一场虚幻。
便在徐三微微蹙眉,犹豫不决之时,偏巧梅岭掀了帐子,见她在外,先是一惊,随后不由笑道:“中贵人已经醒了,娘子不若进来说话?”
梅岭这声量,可实在说不上小,周文棠在帐中,多半会将此言听个一清二楚。徐三闻言,不由心中暗恼,咬了咬牙,看也不看梅岭,只低低说了个不必了,这便足蹬军靴,转身而去。
梅岭不明所以,惊疑不定,还打算再问她几句,哪知徐三却是急如风火,跨上马鞍,纵辔加鞭,如驽箭离弦一般驾马而去。梅岭立在原处,望着她那身影愈去愈远,半晌过后,却是抿唇一笑,摇了摇头。
此时已近深夜,城破之后,官务堆积如山,徐三一回了城中,便马不停蹄,召来心腹,一一安排置理。而这头一桩事,便是破城之后,该不该按着“杀男不杀女”的原则,大举屠城,从根源杜绝可能会来临的大面积反抗;除此之外,由谁来新官上任,治理栾城,众人也是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而在这两件事上,徐三攻城之前,便已经下了功夫,有了决断。
其一,但凡有反抗之人,无论是守城士兵,还是城中百姓,都可以将其当场击杀,而不以杀人罪论处;巷闾之间,可相互监督,纠告有赏。
守城的大宋军队装备先进,荷枪实弹,而栾城的金国百姓,哪怕有反抗之心,实力也是差距悬殊。如今早已不是纯粹的冷兵器时代,体魄与力量更不再是决胜之关键,更何况大宋的这些娘子军,个顶个的也是身强力壮,颇有一手,比起来自民间的反抗,反而是来自金国军队的反攻更值得忧心。
其二,徐三事先已通过昆仑奴的路子,在栾城中一一挑选,选出了几个才高咏絮之人。这几人皆是女子,识文断字,颇有胆识,又都出身贫寒之家,与当地的世家大族毫无牵扯。
栾城城破之前,这几人或是在城中教授女学,或是做些买卖营生,既熟悉城中境况,又因为临近大宋,多少会说些汉话,对于这女尊之国也算是心生向往。
栾城日后由谁治理,这得由官家拍板决定,徐三充其量能做的不过是举荐人选而已。但徐三选出这几个妇人暂代要职,自然也有其深意——她要在金国境内,将国家间的、性别间的矛盾,偷换成阶级间的矛盾。
她要彻底打破栾城的阶级构成、社会秩序,绝不让他们有一丝团结反抗的可能,要让他们内乱不暇,四分五落,一盘散沙。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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