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关中,长安城。
此时的天色尚未朦胧,皇宫殿宇内到处皆是亮着的灯火,朝臣们已经陆陆续续来到朝会等候的地方。
天子寝宫里,竹简被哗啦啦的推倒一地,殿内的婢女宦官们跪倒一地,脸上无比的诚惶诚恐,不知是谁得罪了这位年轻的君王。
此时,外边走进一位戴冠帻,身穿曲裾禅衣的青年宦官,佩鞶囊、瑞玉,披帬帔挂长剑,腰束大带,内穿中衣,以黑色缘领袖。
能在天子近前佩剑者,中常侍也。
青年宦官往外挥了挥手,殿内跪着匍匐的婢女和近侍们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陛下,该上朝了。”
青年宦官轻移脚步上前,恭敬说着。
“朕说了,不去!朕不去!”
仅穿了内衫的刘协站在殿中央,双手死死攥着拳头,脸色尤为狰狞,宛若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发出阵阵低沉而愤怒的嘶吼。
就在两日前,从兖州传来捷报,大将军吕布上书,呈报收编了黑山贼军,并将数十万山民从太行山脉中迁出,准备移居洛阳,振兴故都。
按理说这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在刘协听来,却是格外刺耳。
吕布位列大司马大将军,赐爵温侯,不管是爵位还是官职,俱已是封无可封,如今吕布又攻破黑山,收编百姓将近百万,如此大的功劳,他又该拿什么去赏赐?
因此,他已经两日没有早朝了。
“可您就这样避着,也不是办法啊!”
韩宣小声说着,余光瞥了刘协一眼,见他没有动怒,便又好言说着:“陛下,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难行,小奴都远陪在陛下左右。”
这么些年,韩宣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宦官,一路青云直上,如今身为中常侍,几乎已是宫廷宦官之首,还被天子在长安城里赐了府邸,挖空心思想巴结他的人,同样不在少数。
“朕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他们想为吕布求得王位,是想把朕往绝路上逼!”
“这些平日里自诩忠良的臣子,哪是朕的满朝文武,分明就是他吕布的鹰爪走狗!”
刘协手指向殿外,怒声大骂。
自光武帝起,历朝历代,从未有过异姓封王之事。
昔年董卓就算再残忍暴虐,也从没提及过封王的事情,偏他吕布生有异心,大逆不道!
“今日若与吕布封王,他日,吕布想登大宝,朕是不是也要退位让贤?”
说到此处,刘协眼中多了一丝阴毒。
“陛下,慎言!”
韩宣急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天子不要接着再往下说。
见到韩宣惊慌的表情,刘协也明白隔墙有耳的道理,神色有些自嘲:“在自己的寝宫里,都不能畅所欲言,朕这个天子,真是太失败了……”
遥想父皇当年,但凡是他想说的话,想做的事,试问满朝文武有谁敢反对?
反对,杀了便是。
就连吕布这头猛虎,也一样温顺得如同绵羊。
“朕怎么就做不到呢?”
刘协心中的失落感,可想而知。
自刘宏死后,汉室经过十常侍和外戚的轮番掌权,加上董卓入京造孽,以致皇权式微,早已不复当年。
“陛下不必气馁,您还年轻,而吕布已至中年,您既然已经熬死了董卓,又何愁不能熬死吕布?”
韩宣好言劝谏,见到刘协怒气稍减,便主动上前将其扶着坐回龙榻,然后跪在刘协前面,为其捶腿捏脚,进言说着:“如今吕布功大,若是不赏,恐难以服众。倒不如,索性与他封了王,也好让他安心。”
“更何况,您现在要对付的并非吕布,而是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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