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爸特别看好这份副业,先后说服了我妈和我二叔,两家人共同出资承包了一处鱼塘,他负责联系专家,提供技术,经过一年的精心饲养,鱼苗终于全部成熟,卖得特别好,县城里的大饭店简直供不应求,价格也一涨再涨。
仅用一年,不但成本全部收回,还略有盈余。
经过我二叔的宣传,我爷爷和两位姑姑也激动地要求参与,五家人把几乎全部身家交给我爸,鱼塘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充。
大家满怀憧憬,起早贪黑地干活,眼见又到了收获期,鱼儿肥硕得令人馋涎,我们全家却在一天凌晨,遭逢了灭,大概是奇迹吧。
我妈最终以编制内教师的身份,进了镇上的初中。
她的发音也许很蹩脚,但她所教的班级,平均成绩永远是第一第二,校长见了她,永远眉开眼笑,各种先进评选,她永远榜上有名。
我们兄妹跟着她,转了“商品粮”户口,卖掉了老家的庄基地,搬进学校家属区,从此真正远离了那个曾经带给我们无数噩梦的偏僻村庄。
从此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以浇地为名,引渠水从我家围墙下淌过,将新砌的土墙泡塌。
再不用担心,门前被人恶意用土填得老高,每到下雨天水流不出去,房间被淹得半尺深。
也不用担心,分地时会遭到各种不公与猫腻,每每被分到最贫瘠最偏远最无人愿意接手的梯田。
是的,所有这一切,都因为我爸是手捧铁饭碗的“公家人”,因为我家的经济情况较周围村民稍好一些。
我们长期被村民以各种借口借钱不还,一旦追讨就遭谩骂,我们长期被全村人排挤倾轧,没有任何理由。
若一定要找原因,那就只有一个,我们一家,是那只不愿安分守己呆在竹篓里的螃蟹,你想爬出去,其他螃蟹七爪八钳一起上,必将拽你下来而后快。
大家都被困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中,凭什么你们就想逃离这样的窒息与绝望?
我们出不去,你也别想走,大家你看住我,我看住你,全部在这冒着毒气的沼泽中腐烂堕落——多么可怕可悲而又阴暗的人性!
人均资源越少的地方,人越难淳朴。
在生活的最底层,无知、愚昧、嫉恨、使坏并非单纯语言的抨击,而是绝大程度上的事实。
有人说,生死线下,相残相伤,贫富线下,惨淡艰难。
真的是这样,即便是亲兄弟姊妹,在底层的生死线上遇到利益瓜葛,也会鱼死网破,甚至骨肉相残。
可怕可悲而又阴暗的人性!
这点是我在上高中时才深切体会到的。
那年我刚考上高中,爸爸就生了一场大病,我至今也不知道诊断是什么,只知道医院报了病危,妈妈哭成了泪人,家里亲戚连爸爸的黑白照片都放大了。
那时候妈妈刚做过*肌瘤手术,身体孱弱,动不动就晕倒,爸爸的治疗每天都是天文数字。
家里积蓄所剩无几,而我和哥哥马上面临新学期的学费。
要知道高中并非属于义务教育,重点高中的学费尤为不菲,我高一,哥哥高三复读,妈妈借遍了所有亲戚也没借来多少钱,急得要去卖血,而血站还嫌她贫血而拒之门外。
爸爸的医疗费是单位预支了工资(非常感谢那位厂长,他的恩情我们全家铭记至今),而我和哥哥开学已经半个多月,一直拖欠着学费。
所幸的是,爸爸的病情渐渐有所好转,这时又有一个好消息,他们厂子最后一批允许子女接班的内退人员名单出炉,爸爸因为身体原因也在名单之内,这就意味着,我和哥哥其中一个人,可以马上自食其力,捧上公家饭碗挣工资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哇地一声哭出来,我说我不要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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