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走出去三百里地之后,李信才发现他的想法与现实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沿途中甚至连经过的仅有的一座县城都已经在战乱中废弃,残垣断壁,了无人烟,几乎就是一座死城。
李信长叹一声,想不到距离大明京师越近,竟是这般的萧条荒芜,这似乎在另一面也预示着这个让他既爱且恨的大明已经不可避免的在一步步滑向毁灭的深渊。
“都坚持坚持,到了高阳再说!”
李信现在只怕连高阳都沒了人,到那时他恐怕只能将孙鉁的灵柩运往北京,因为在北京他还有一个年满二十岁的儿子在户部为官。
不过从沿途所见之荒凉來推断,只怕高阳也难有什么人还在,毕竟从崇祯八年开始,满清东虏便频繁的叩关南下打草谷,除此之外还有到处流窜的张李刘流寇,经过这两支兵马的蹂躏之后,北直隶大地上的百姓还要面临可怕的瘟疫。试问,在这种绝境之下,能够坚持留下來的百姓还能剩下多少?
尤其是愈发靠近北京城的府县,哪些地方距离长城都太近了,只要鞑子叩关而入,便会首当其冲,是以百姓们几次逃难之后,干脆便一直客居异乡流浪,也好过回去以后被鞑子杀死,或者劫到关外去做奴隶,甚至死于饥荒瘟疫之中。
李信知道,这些逃离家乡的百姓们有很大一部分人,便被生计所迫加入了张李刘的流寇大军,然后又摇身一变成了烧杀抢掠的恶棍,将自己受过的一切苦难再施加于与他们同等遭遇的百姓身上。
“大老爷给口吃的吧!”
在搜索一个废弃的村子时,不知从何处突然就窜出來一个骨瘦如柴的难民,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祈求着讨一口吃的。
李信命人将自己的口粮分给了那个难民一份,谁知那难民收了粮食后,却并不想走,而是怯生生的问了一句:“大老爷们是闯王的人马么?收了俺吧,俺能抗锄头,也能抗大枪,只要收了俺让俺干什么都成!”
卫士们刚要怒斥这厮有眼无珠,李信却摆手制止了他们,好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闯王的人?”
那难民先抓了一把生米胡乱塞进口中,然后又含混不清的回答道:“官军进了村,有人就抢,沒人就烧。大老爷们不抢也不烧,肯定不是官军。”
“胡说,官军怎么会又抢又烧?”李信身旁的一名书吏怒斥了一句,他出身自南京的商贾之家,自然不晓得北方生存环境之恶劣,官军与流寇对百姓而言也仅仅是一身皮的颜色不同而已。
难民却一撇嘴道:“莫要试探俺,俺知道,闯王來了不纳粮,还要分地主的粮食给俺们穷苦人呢!”
这句话有如一把利剑狠狠的插进了李信胸口,闯王來了不纳粮早在崇祯十二年时,刘国能便率先提了出來。但彼时只是流寇们空喊的口号和作秀而已,百姓们对此并不认可。而今,倏忽间数年过去,这句话再次听來,却是出自一名逃难的难民之口。
可以想见,“闯王來了不纳粮”这句话已经在北五省的百姓中,有了相当的分量。
李信突然间就有些泄气,说到底连百姓都要抢着去投那摧毁明朝大厦的流寇,那这个大明还是他一心要挽救的那个大明吗?
“你看仔细了,俺们既不是官军,也不是闯逆流寇,俺们是镇虏侯麾下的三卫军。”
一名队官义正词严的正告那难民。难民听了吓得顿时就一哆嗦,然后又死死抱住了胸前的粮袋子。
“你,你们不是闯王的人?”
难民眼睛里立刻就露出了惊恐万分的目光,生怕面前这些人又将他到手的粮食抢走。
李信哭笑不得,凭什么三卫军的名声在北直隶还不如流寇了?
这也是李信从未遇到过的情况,三卫军所到之处就算沒有百姓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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