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婧宜直叫糟糕，有心装猫叫，可又不敢随便糊弄，她不确定顾崇文是不是真的已经看到了自己。

    若没看到就罢了，她摒气凝神，多待一会儿就能糊弄过去，可若真看到了，她再撒谎可就罪不可赦了。

    可她敌不过顾崇文的耐心，等他再一次催促她出去的时候，她才一咬牙，慢慢的挪出来。

    顾崇文扫到这素白的身影像小老鼠一样悄悄挪出来，不禁一怔：“是你？”

    孟家那小姑娘？

    孟婧宜手里拎着个食盒，因她又瘦又小，就格外显得滑稽。她上前福了一礼，道：“宜儿参见顾将军。”

    顾崇文摆手叫她起来，问：“你怎么来了？”这么早，她与自己的妹妹也未见得有多少情份，送别也轮不到她这小孩子。

    敢是有所居心？

    孟婧宜垂头道：“我，我是看见顾家舅舅在这儿，和三舅母话别，想着一大早，舅舅肯定没用早膳”

    顾崇文清冷的眼神像利箭一样盯着她，并不言语。她小小年纪，心机倒深，前几天还看着她和个缩头鹌鹑一样，这会儿仍然是兔子胆，却敢跟他套近乎，叫他“舅舅”？

    孟婧宜一看顾崇文的神色，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人是很奇怪的东西，既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却又不喜欢对方太过聪明，尤其对方的聪明不能算计到自己身上。

    顾崇文如此审慎和警醒，孟婧宜都觉得好笑，她一个小姑娘家家，能有多少心眼儿？就算他全不设防，由着自己如何处心积虑，怕是也未必能占到他多少便宜吧？他何至于如临大敌？

    想到这，孟婧宜笑笑道：“是婧宜不自量力了，顾将军勿怪。”

    他不喜欢别人和他套近乎，她就不套，她自认不是多聪明的人，算计不来人心，如果能和对方等价交易最好，如果不能，趁早罢手。

    顾崇文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想着由宋家传过去的消息，不管这小姑娘是无心还是有意，终究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孤女，她想方设法为自己筹谋也在情理之中，即便有意向顾家、向自己示好，那也得能让她算计得过去才成。

    顾崇文一摆手：“从你娘那论，叫我一声舅舅也不算框外，有什么事只管说，不必拐弯抹角。”

    就差说“让她别白费心机了”。

    孟婧宜苍白的小脸微微泛红，倒也没多难堪，径直道：“婧宜并不是笃定将军能来，毕竟我又不是将军，哪里能猜透您好所思所想？我也没有和顾家人套近乎扯交情的本事，没法对将军的行踪了如指掌，其实就是来这儿冒险赌一把罢了。”

    她赌的是人心，果然赌对了，仅此而已。

    顾崇文扯唇角一笑，道：“唔，我知道了。”小姑娘人不大，自尊心倒强，生怕被他误解，不过有胆子替她自己辩解，倒也勇气可嘉。

    孟婧宜低声道：“家父家母纵然早已不在，婧宜却一天不敢忘自己是孟家人，无论如何不敢不坐正行端，决计不肯因自己言行失当，从而让先人蒙羞。”

    孟婧宜将食盒拎进来，放到几案上，将热乎乎的小米粥、一笼素馅包子、两碟咸菜拿出来，道：“顾将军先用早膳吧，婧宜并无要紧的事，只有两句话，且等将军闲了再说不迟。”

    顾崇文看她一眼，见小姑娘虽然一脸童稚，可神态认真，透着几分与年纪不相符合的老成，倒有几分好笑，但之余又觉得小姑娘眼神清澈、纯净，不是那种心思不正的人，当下也没客气，三下五除二，吃了一屉包子，喝了一大碗软糯的小米粥。

    孟婧宜又从食盒底下端出一杯颜色略呈淡黄色的水，递过来道：“这是婧宜自己拿陈皮、甘草沏的水，将军润润喉咙。”

    不只如此，她还拿了干净的丝帕，由着顾崇文漱口、擦嘴、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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