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的脸,又去找冈本。这一晚的失眠,他又想了个法子,但是行不行,他却不知道结果。
田中自家也是做丝绸的,他知道在一匹丝绸生产的过程中,养蚕,结茧,缫丝,这些先不论,关键的就是染色织锦这几步。即便赵石南知道方子,但是具体做活的肯定不是他,肯定还有熬料,填料,染色的匠人。这些人兴许每人只负责一步,但是把这些人都找出来,把每人负责的那步连起来,一个完整的方子也就呈现出来了。赵家是走了不少人,但是那些厂子里的匠人,不可能也随着一起走,一定还有剩下的人。
冈本点头同意,他现在不好再说什么,捅了那么大的祸事。如今田中说什么,他便听什么。
日本人在扬州城的大街小巷,处处贴出了告示,只要是知道成悦锦染色、织锦、固色等等过程里的任何一步,报到田中那里,经过验证后,都能获得白银十两,还有一张在扬州城自由出行的“通行证”,扬州城里的日本兵不会为难他们。
日本人在驿馆前搭了一处棚子,有两个会说中国话的日本人守着,等着登记前来投诚的匠人。棚子里一边桌子上摆着十两银子和一张通行证,而另一边的架子上,摆着赵石南的尸体,血水还在滴滴的下落。
田中在中国呆了多年,熟谙中国人的心理。有利诱,还要有威逼。如果能主动交出自己知道的那一步方子,便有活路;如果不交出来,将来被日本人查到,赵石南的下场,就是他们的下场。是生是死,明摆在那里。
棚子搭了一天,围观的人很多。扬州城里的老老小小,扶老携弱的前来看着。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的站在了赵石南的前面。一个大婶,从自家带了一块白布,覆在了赵石南的身上。那遍身的疮痍,才有了遮挡。
人越围越多,却一丝不乱。没有人组织,没有人倡议,没有人喧哗,没有人嘈杂,大家自发的前来,只是静静的,默默的低头站着。
那个死后都不能安息的男人,那个死后还被暴尸的男人,是他们的骄傲。他有着最聪明的头脑,他创制的成悦锦,能在洋人的世界里,拿到最高的金奖;他也有着最坚硬的骨气,他面对着生死道义,做出了一个中国男人最坚定,最无上的抉择。这,便是几千年中国人的傲骨。
而他,不是沙场的将军,不是殿堂的官宦,不是文人墨客,不是簪缨诗礼,他只是士农工商中,地位最低的一个商贾之人。可谁说商人,便没有一分赤子情怀,没有一身凛然傲骨呢
江南的冬日,飘起了细雨。冰冷的冬雨落在每个人身上,碎了一城。
有人拿来了油纸伞,立在最前面的几个男人,把伞撑在了赵石南的尸身上,任自己被雨淋得湿透。雨碎江南,乱红飞溅,明月暗淡,流光转了青石板,连油纸伞都碎在了江南的烟雨天。
田中从驿馆出来,看着棚子前乌泱泱漆黑一片的扬州人,心里有些发虚。这些人的沉默,目光中的悲愤,让他有些拿捏不准,犹豫片刻,他将悬赏的银子从十两提高到了二十两。但是人群没有任何的波澜,依然只是沉默。
到了晚间,人群渐渐散去,自发的留下了几个男人,守护在了赵石南的尸身旁边。冈本同田中商量着:“支那人的尸体还用看着吗就那么扔着吧。”
田中心里几分不平,他眼巴巴的从早等到晚,竟然没有一个匠人过来,向他报告哪怕任何一步。他从那群扬州人的眼里,读到了他们心底的悲哀和愤怒。他第一次有些不解,他在中国呆了多年,中国人的胆小,贪婪,在他心里是根深蒂固的印象。他几乎不敢相信,今天不要银钱,默默围在赵石南身边的那群人,也是中国人。
到底是为什么他不解。也许,他终究还是不了解中国人的。
田中摇摇头:“不仅要看守,还要看的严。以防他们把尸体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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