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青石镇。晴。
付东流在众香楼吃完了十五两银子一顿的午餐后,又来到妙品堂喝了五两银子一壶的雨前龙井。走到大街上,他的心情并没有舒畅,反而觉得空虚、无聊。
他不喜欢众香楼里酒菜的风味,有时宁肯到其他廉价的酒尞饭馆里吃一顿水煮花生,喝两杯关外的小烧也不愿到这里来。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他也没有真的去过。
他也不喜欢妙品堂里雨前龙井的味道,不但不喜欢,而且憎恨,有时宁愿喝白开。当然,这是背后,在他家里。
可是他每天中午都要到这里来,吃他不愿吃的饭,喝他厌憎的茶。准时如日圭更漏。
他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因为他是名人,青石镇方圆百里最出名的人。
众香楼是附近九镇十八村最豪华奢侈的酒楼,而雨前龙井也绝对是价格最昂贵的茶。
名人吃饭,往往吃的不是饭,而是价格、排场、别人尊敬的目光、恭维的话语,这些往往比酒还烈,还要醉人。
阳光灿烂,街面繁华。远处青天白云在望,近处人群市宇喧嚣。
付东流昂首挺胸走在青石板大街上,目不斜视,一脸威严。过往的人不时和他打招呼,他微微颔首示意。
他需要别人的尊敬和畏服,他也不希望畏服到人人疏远他的地步。
微风徐来,清爽加身,吹起了他的月白汗衫,他的衣服三百两银子一套,是城里赵记衣店里赵巧手的手艺。他的鞋子八十两一双,是赵记衣店对过王瘸子精心制作的。
每到这里,他心情都特别烦躁。他恨不得撕烂身上的衣服,在地上打滚,歇斯底里地狂吼,然后拔剑杀了那些围观的人。
可是今天他却没有这种冲动。他反而有些不安,有些恐惧。就如一头进食的豹子忽然嗅到了危险的气味,感应到背后匿藏的威胁。
他霍地回头寻找,在熙来攘往的人流中,在千奇百怪的面孔中,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清澈、明亮、睿智的眼睛。
那是小顾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惊异、同情、怜悯。
同情和怜悯是一种美德,对于付东流而言反而是一种侮辱。他不是弱者,他不需要世人怜。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那双眼睛仿佛透过他华丽的衣衫看到了他身上伤疤,透过他丑陋的躯体看到了他阴暗的心理。
他伸手去摸腰畔的剑,却摸了个空,他没有带剑,他没有带剑吃饭的习惯。
他下了决心,一定要杀了这个人,不管他是谁。是天王老子也不行,至亲好友也不行。
不远处的小顾机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他看到的是一双冷漠、残忍、怨愤的眼睛,就像在穷山恶水中碰到一只饿虎的眼睛,你明知它很危险,却无法躲避;你明知它要干什么,却无法阻止。
他的麻烦来了,而且很大。他讨厌麻烦,却不怕。
他踅进一家面馆,吃了一碗清汤牛肉面,付了帐,然后就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居然到棺材铺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雇了四个脚夫,抬到离镇子很远的一块坟地里。
他找到了一块空地,用手一指,“挖。”
脚夫从棺材里拿出四把铁锹,便用力地挖了起来。
他们受雇于人,看银子说话,看银子干活,别人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从来不多嘴。他们知道,别人雇的是他们的手,不是嘴。
对于这一点,小顾很满意,对他们挖的坑也很满意。
看着他们把棺材在坑里放好,便吩咐:“一直向北走,走得越远越好,再绕道回到镇子。”
“为什么不能直接回去?”其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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