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弘治元年腊月,朱祐樘倏然发觉, 弹劾纪贵纪旺兄弟二人做尽不法事的奏折越来越多了。每一封奏折里列出的罪名都大同小异, 以最为激烈的笔触活脱脱地描写出了两个一夜骤然富贵的恶霸形象。令他简直有些难以置信,奏折里所言的这两人究竟还是不是两个多月前初见时那两个老实巴交的农人。
对于这些奏折, 内阁的票拟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意见,显然刘吉刘首辅并未与其他两位阁老达成一致。徐溥与刘健都建议彻查此事, 按照国法处置, 不能让两个小人抹黑了纪家的名声;刘首辅的意见是纪氏兄弟初至京城,很容易被恶人引诱他们做坏事, 只需派人好好教导约束他们便足矣。
朱祐樘沉吟片刻, 问在旁边服侍的怀恩:“戴先生应该已经看过这些奏折了,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为好?”
即使他再怜惜这兄弟俩, 也不可能坐视他们败坏母家的名声。但如何处置最为妥当,他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若命厂卫彻查此事,按照国法处置他们, 对纪家的名声是否不利?若只是派人去教导约束他们, 又有违朕的处事之道。”
怀恩回道:“万岁爷, 老奴以为, 若是容他们再度作恶, 反倒是败坏了纪家的声名, 无形之中也纵容了其他皇亲国戚效仿行事。长此以往,国戚们仗着万岁爷的宽容慈爱作恶, 危害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名声, 而是皇室的声名。”
朱祐樘略作思索, 点了点头道:“戴先生所言极是。若是放过了他们,其他人以为作恶无需付出代价,争相效仿,必定为祸乡里。”他犹记得皇后时常给张家去信,殷殷叮嘱他们须得谨记与人为善,时时谦逊,行事也必须谨慎。连皇后都能如此严格要求娘家人,他怎么能纵容纪氏兄弟呢?
“倒不如将罪行逐一核实,若是弹劾的罪名为真,便以暂时降低官阶、褫夺庄田作为惩罚。如此,既可证明万岁爷并不偏袒纪家,也能显示整治不法外戚的决心。”怀恩又道,“其实,外戚行不法事已经不新鲜了。只是其他外戚不似纪家兄弟这般横行无忌,招惹了言官弹劾而已。经过此事后,相信他们都会有所收敛。”
闻言,朱祐樘颔首道:“那便着东厂与锦衣卫将此事查实。同时,也须得派一人去往纪家,约束教导他们不得再度为恶。蔡用与他们相熟,但弹劾中言他曾受他们的贿赂,也须得一并调查清楚。另调一名熟悉当地土语之人前去罢。”
怀恩道:“这段时日清理内官名籍,正好发现有一内官名唤陆恺,也是广西出身,应当能听得懂土语。当时派了蔡用而不知有他,只因他数年前因犯小错被调往南苑数年。这些年来尽职尽责,也算是将功补过了。不如便着他跟着覃先生去纪家,作为覃先生的通译罢。”
“如此甚好,老伴在内书堂多年,最擅长教化。”朱祐樘道,朱砂笔遂在奏折上批红,说明他对此事的处置态度是绝不会姑息。
内阁接到经过批红的奏折后,无论是刘吉或是徐溥、刘健都觉得很满意。毕竟,他们的建议皇帝陛下都采纳了。批红发往六科言官处,他们也觉得很满意,认为自己的弹劾奏折果然没有白写。纪氏兄弟作为外戚竟然如此猖狂,都是仗着皇帝陛下的怜惜。想必经过此事之后,再受宠的外戚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好好做人了。
午膳时分,朱祐樘回到坤宁宫后,也向自家皇后提起了此事,眉眼间俱是失落:“真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样的人。做出的那些污糟之事,说出来我都替他们觉得羞耻。唉,也都怨我,没有事先想到给他们立规矩。应当像卿卿一样,在封赏他们的时候就与他们约法三章才是。”
“这怎么能怪万岁爷呢?”张清皎伸出芊芊食指,按住他眉间的褶皱,将其缓缓抚平,“是他们辜负了万岁爷的信任,该责怪的是他们才对。万岁爷与我都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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