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七月,暑热尚未褪去, 早晚时分却已隐约可感觉到一丝凉意。尤其在水波荡漾的河上行船时, 越发能觉出风中的清爽。初秋已然悄无声息地来了,唯有对天候最为敏感的那些人才能真切地察觉到。
清晨, 通州码头便热闹起来了。一艘艘商船客船穿梭来去,停泊在不同的码头上。商船刚泊在码头靠内处, 便有数百穿着褐色短打的汉子围拢过去, 将沉重的货物卸下来。客船停泊的位置靠外,周围却没有什么闲人, 而是立满了打扮各不相同的家仆。
这时, 四五位身着麒麟服的锦衣卫护送着几辆清油马车来到了码头上。瞥见那熟悉的衣服,码头上的人们赶紧往旁边躲避, 丝毫不敢多看一眼。要知道,这可是锦衣卫啊!虽说如今的锦衣卫不似数年前那般人人闻之而色变了,但毕竟名声在外, 没有人敢轻易得罪他们。更何况, 由锦衣卫护送而来的必定是贵人, 若是不慎冲撞了贵人可怎生是好?
方女医下马车后, 便发现周围已经空出了一大片。原本等在码头上的那些人都挤在了边缘, 低着头拼命地往后缩。即便后头贴着墙, 甚至是临着水,他们也毫不在意, 仿佛躲避什么凶恶的猛兽一般, 连大气也不敢喘。
“”对此, 牟斌牟千户满脸都是无辜之色。他带着的几个兄弟分明什么恶事都没做过,却每每因穿着这身衣服便被人畏惧和疏远,他们也很无奈好么?尤其是目睹主子温和宽容的模样后,他也想成为一个“以德服人”的人啊,他也想让人人都能亲近他啊。只可惜,若是他不愿意舍弃锦衣卫这身皮,或许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方宫医,再过些时候日头便烈起来了,还是回马车里等罢。”云安从后头的马车上下来,笑着劝道,“船指不定甚么时候才会到呢。”她已经跟着方宫医修习小儿科整整一年了,两人之间也颇有些师徒情谊。或许因她是贴身伺候皇后娘娘的宫女的缘故,方宫医与坤宁宫也走得极近。
方宫医微微颔首,在马车周围走动片刻后,这才再度登上马车避暑热:“娘娘确定这几日都不召见这两位么?我本以为,她对谈大夫与茹大夫很感兴趣的。”别的不说,茹大夫精通妇人科,或许能为娘娘调理身子,让娘娘尽快有好消息呢?
“娘娘连住所都给他们挑好了,怎会不重视他们呢?自从听方宫医提起这两位后,娘娘可是一直等着他们入京呢。”云安回道,“不过,娘娘慈悲体贴,觉得两位老大夫年事已高,这般舟车劳顿,须得好生歇息几日才好。待他们调养好了,再召见也不迟。”
“还是娘娘想得周到。”方宫医颇有几分愧色。她明明是大夫,也知道两老的年纪,却只急着见到他们,旁的都没有考虑,确实是疏忽了。
因着担心出现坠河事故,牟斌特意让人将几辆马车赶得靠后了些。他与属下的兄弟们守在马车后头,一动也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码头上的人们终于不再像方才那般紧张了。虽是满脸焦急地远远绕着他们来来去去,但到底不像是先前那般如临大敌的模样了。
到得正午时,又有一艘客船靠了岸。仆人们先下船,而后是年约而立的男子带着一位五六岁的小童,再是丫鬟扶着头戴帷帽的三个年岁不一的少女。走在他们后头的,是一位拒绝任何人扶持的精神矍铄的老人家,最后则是一位二三十岁的妇人搀着位老夫人。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这一行人虽是刚下船,却有种药香味伴随着他们悠悠地传开了。瞬时间,码头上交杂着的各种腌臜气味都被这药香冲淡了。方女医立即下了马车,笑盈盈地迎了上去:“两位前辈,晚辈有礼了。”
老人家一怔,目光顺着她望向了后头的锦衣卫:“方宫医?”
“正是晚辈。”方宫医道,“晚辈奉了皇后娘娘之命,送两位前辈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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