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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与怨总是一对双生姐妹,悲到极点便有了怨,怨到尽头又生出悲来。

    悲与怨又像是滞于腹中的难产婴孩,娩不出,便将怀着它走向灭亡。

    这一场淋漓尽致的哭喊将董知瑜的魂魄抽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枯坐在这昔日的暖房中,半晌,她将手伸进衣兜,摸出那封至今不舍打开的信上,站起身,剪刀就在卧房小厅圆桌右侧的抽屉里,这里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

    回到里间,她坐在床上,细细地将封口划开,她不舍得去剪掉封口,那是怀瑾留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她要完完整整地保留它。

    刚才在院外清理积雪时割伤的手指这时也仿佛解冻,血流了出来,染在了微黄的信纸上,她的心一阵紧缩,不为自己手指上的伤,只为这信被染污,赶紧恨恨地抽了那手,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将那伤指翘着,颤颤地展开信来。

    仍是没有称呼,开头只是一贯的“展信如面”,董知瑜以为眼泪刚才都已流干,这会儿却毫无征兆地又滑出眼底,抬起袖子擦了去,她想好好地看看这封信。

    “转眼又是一年新春将至,让人无法不叹逝川与流光、林花与春红,太匆匆。

    若是春节不能赶回,愿这封信能够陪伴左右。你说玄武城下雪了,注意饮食保暖。”

    董知瑜捧着那信,她知道怀瑾在尽最大努力去平衡措辞,每封家书都是寄给刘妈,眼下正值战乱,她寄出的信,半道被人拆开检查都是常事,所以每每读着这些看似平淡的句子,都仿佛读到了平淡背后刻骨的相思。

    “前几日与一位贵人赌马,赌赢了我这身皇协军的军装归她,赌输了她要赠我一块上好的缅甸翡翠,结果我输了马,得了她的翡翠,绿得妖冶,像极了绿孔雀的屏羽。

    幼时家中有只黄犬,早已不记得它是何品种,只是自打有了记忆便就有这黄犬,每日跟在我左右,甚是亲昵。不料一日,家中的马倌儿不知怎么惹怒了一向温顺的黄犬,被咬了一口,父亲闻声赶来,头一句便问有没有出血,等看见那马倌儿血糊糊的手臂和黄犬嘴边沾着的血,二话没说便端起猎.枪将它射杀。

    那年我不过四五岁,哭得伤心,父亲耐心与我解释,说这黄犬体内总有蛰伏的兽性,但凡一日咬了人,尝到了血,再留着便是大患,家里的人和牲畜都是它袭击的对象。

    我要庆幸父亲在我幼年时便给我上了这么一课,让我看到和平背后潜伏的危机,让我懂得美好背后隐匿的残忍。人总有这样那样的期盼,也总会想给所爱的人最多最好的,父母亲人自小就教育我要做个君子,‘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昨日之话语,若是今日不能兑现,并非昨日戏言,只是今日尚有比这誓言更为重要的事情去做,做好了,这世上便有更多的人可以去兑现他们对所爱之人的誓言,做不好,即便是昨日之话语成真,所爱之人又怎能接受得坦荡荡?看,这大抵就是美好后隐匿的残忍,却也是残忍后蕴涵的美好。

    这几年怀瑾孤身在玄,多亏了刘妈的照应,也亏得同僚、友人的体恤与关爱。‘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对我所爱的人,唯有祈盼你们活下去,走下去。

    怀瑾

    旧国三十一年,元月三十日”

    指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凝了住,董知瑜来来回回将这信看了三遍,却又舍不得再看,珍宝似地折好,收好,目光再次移到窗外裹着银装的枝桠上,瑾,这分明就是一封遗?早在一个月前,你就做好赴死的打算,而这一封信,便是对我最后的交代?

    窗外的寒光将她眸中的泪水冰冻,“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一旦归为臣虏,沉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昔日初见时便时时提防着这一天,谁知它来得这么快,而这最后一曲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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