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趁着玉彦棠一个站立不稳的功夫,阿纨猛地挣脱了桎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几步上前夺过玉滟手中的匕首,朝着玉彦棠的心口刺去,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仿佛已经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这个场景,熟练得像是一种本能。玉彦棠猝不及防,被无间轮袭击得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下意识地往右避了避,刀直直地扎入腋下,没入只剩刀柄。
满脸血污,还带着深可见骨的伤口的红衣女子从尘埃中抬头,最后留恋地望了望城墙上那个模糊的人影。她其实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她知道,那一定是痛苦而绝望的。
对不起,又只留下你一个人。
我多想陪你到天荒地老,可是,我好像做不到了。
没有我在,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我允许你每天想我一点点,但不要太多,每天少想我一点点,直到彻底把我忘记。
阿纨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她其实明白,从那个计划定下之后,李慕华就是在数着过日子。他白天依然那么忙,可是每夜必定回来,与她抵死缠绵,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过。他越来越不敢看她的眼睛,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眷恋而忧伤地望着她。阿纨不是傻子,怎么会猜不到,李慕华这是决意要抛下她,一人赴死了。
这样也好,她先走一步,黄泉路上慢慢等他,省得他孤寂。
若是上苍眷顾,还能再修一世情缘,也不枉这辈子凄凉收尾。
她笑得凄怆,拔出玉彦棠胸口的匕首回手就是一刀,这次,她没有再出现纰漏,扎得十分精准,正中自己的心脏。
站在城墙上的人瞳孔骤然收缩,嘴巴大张,依然是一声无声的“阿纨……”,他踉跄了一步,几乎从城头上跌落,幸好身后的两个士兵眼疾手快,及时将他扯了回来。
“撤退!”主将重伤,这仗已经没法打了,玉滟当机立断,下令撤兵。
火莲堂的弟子都是训练有素,转瞬间就如潮水退去般撤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地尸体和倒在血泊中的阿纨。
洛奕尘素来是个心软的人,见状一挥手,命令那两个看守的士兵给李慕华解开绳子,道:“让他去道个别吧。”
李慕华一得解脱,就想也不想径直从城墙上跃了下去,跌跌撞撞地冲到阿纨身边,小心翼翼地抱起她。
哪里还有什么别能道,匕首正中心脏,根本没有回天之力,阿纨早已气绝了。
她软软地躺在他的怀里,像只是睡着了。长睫如羽翼般低垂,却再也不会颤动了。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阿纨还是上官珏的死士,大约是在出任务,不甚中了迷香,竟正正好地跌在他的院子里,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软软地躺在他的怀里,睡得无知无识。只那一眼,他就觉得,这个姑娘应该是他的了。
朝上官珏要人,他颇费了一番周折,被迫签了不少“丧权辱国”的条约,但他觉得,只要阿纨在他身边,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从未有她这样的女子,外则可以替他攻城略地,内则可以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可以狠厉无情,也可以温婉动人。明明是锋芒毕露的一把利剑,却在他的手中化为一汪软水。世人总说,玉夫人是当世奇女子。他却总是不以为然,在他心中,谁也比不上阿纨。
可是,这把利剑,最终折在了他的手里。
他仰天大喊,却只是徒劳做了个动作而已,似是已痛到极致,喉咙已经封闭,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猛地抬头,哀求地望着洛奕尘。
一向在江南道呼风唤雨,志得意满的副节度使李慕华,何曾有过这样软弱、凄怆、无力又绝望的眼神?
洛奕尘心中酸楚,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阿纨姑娘的后事我会派人妥善料理的,你不必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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