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广蓝,双崖遥遥相对。
吊桥一线。
细长桥板上,柏氿缓缓的站起了身,手里短刀饮血,血珠滴在桥板上。
殷瑢看得心里一沉,一瞬间似有万钧砸在胸口,闷得双目微眩。
风荡过崖底,荡得崖底密林绿叶涛涛。
柏氿拎着乐正萱的尸体,一点一点转过了身,逐渐抬头,眼睛掩在碎发的阴影里,唇角却忽然轻扬起来。
她携着这样轻快的笑意,当着他的面,伸手一抛,把他母妃的尸体抛进了崖底密林。
就好像当初,他将温怀时的身体从城墙上丢下一般。
日光灿灿,柔云皎皎。
鸟儿清啼如铃,回荡在桥下崖里。
尸身坠落如羽,飘摇在他的眼底。
一瞬间似有闷棍当头,惊愕久久。
柏氿缓缓抬起了头,唇角笑意轻轻,眼底刀芒凛凛。
“我说过,我会超越你。”
那一日琼台的大火忽然又燃烧在二人之间,熊熊的映在她的眼睛里。
殷瑢只觉周身蓦地一寒,又听她一字一句的道:“兵者,诡道。殿下,昔日您教给我的,我一直记在心里。”
兵者,诡道。
诡道,攻心为上。
他先陷进去,所以,输得一败涂地。
而她,可是在一开始就等待着这一个时机,等待着良机一到,便给他当头一击?
他为了能尽快赶回来见她,连他父亲的尸首都没有来得及收。
何曾想,他一回来,竟是见到她最彻底的,背叛。
不,或许对她而言,这根本谈不上背叛。
不曾依,何来叛。
不过是一场祸心暗藏的仇,只有他一个人满腔欢喜,满心希冀。
耽于美色,愚蠢之极。
耽于一人,却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日轮渐高,斜影渐短。
大地被灼得有一些发烫,拂过心头的风却很凉。
殷瑢眼底的光,一点一点,慢慢沉了下来。
刹那间仿佛有天狗食日,天色骤然一暗,乍起寒风。
寒风压得叶浪涛涛,叶浪涛涛忽忆曾经,曾经,多少欢愉。
他曾在那样暖软的春光里问:
泽国的王后,你,当还是不当?
她曾在那样微熏的春风里答:
想娶我啊?那我要你带着你的手下,亲迎百里,风风光光的把我接到你的宫里;我要你大赦天下,举国欢庆十日,让全国的百姓都为我高兴;我还要你下旨一道,昭告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你这位泽王的后宫已经全部被我霸占了。有天下人为证,你若是还敢再去娶别的女人,那我就
你就如何?
我就一刀把你杀了,一刀穿心,让你连说遗言的机会都没有。等我杀了你,我再把你这颗变了质的心挖出来,喂给猪狗吃了。泽国未来的王,娶我,您敢么?
只要你肯嫁,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娶。
后来一夕惊变,换得月余相守。
唇齿相接,肌肤为亲。
她点在他的心头,说:
我的。
那时情深,深满而溢。
再后来便是别离。
他说,二十天后,等我回来娶你。
她说,好。
曾经多少欢愉。
如今
都要做了土么。
长空广蓝,双崖遥遥相对。
吊桥一线。
心悬一线。
殷瑢迎着凌冽的风,站在崖边吊桥前,缓缓的问:“你,可曾真心想要靠近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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