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菲再度醒來时,已是次日晌午。她依旧昏沉,头痛欲裂,浑身乏力,呼吸似火。
萍娘喂她喝药,叹道:“昨日崔郎送你回來时,你已烧得浑身发烫。他急得不行,后來还亲自接了太医來家。等到太医给你看过病,他才离去。”
丹菲闭上酸涩的眼睛。
萍娘絮叨:“郡王,和锦娘都派了人來探望你,送了药材。你兄长早上亲自來过一趟,你还睡着,他坐了一会儿才走的。公主说,让你好生歇息。昨日你救郡王之事,想必已经传遍长安了……”
丹菲再度昏睡过去。
她本就有寒疾,这次受冻厉害,病來如山倒,在床上缠绵了一个月,才彻底康复。
一个月后,丹菲养得红光满面,还胖了三斤。她那日英勇救李崇的事迹果真已传遍大街小巷,一时名声大噪。也幸好她顶着段宁江这个将门女儿的名头,会点武艺不足为奇。只是市井街坊里已是将她传说成了红拂女一般的巾帼女将,编进了戏文中。
丹菲养病这段时间,李崇三天两头都会教人送东西过來。有时是药材,有时则是一些市井里寻來的新奇小玩意儿,什么胡人贩卖的琉璃瓶儿、新罗的小花鼓、东瀛的人偶娃娃……
后來丹菲渐好,能下床了,他又送來了许多书。一整套新印好的三国志,数本传奇人物传记,一些文人墨客的杂记随笔、新诗本子。
“果真是个有心人,想必都是被李碧苒训练出來的。”萍娘赞不绝口,打趣道,“你享了李碧苒的好处,可要记得她的恩情哟。”
丹菲啼笑皆非,“李碧苒现在如何了,”
“听说闭门不见客了。”萍娘叹息,“听说瓦茨那新大汗上书将她唾骂一番,说她偕同枷勒谋害了先父。李碧苒在朝上斥责瓦茨污蔑,当场要寻死,被救了下來,然后就回府闭门不出了。此事虽说空口无凭,定不了罪,但毕竟与名誉有损。”
“也许真是污蔑呢,”丹菲问,自己底气也有点不足。
其中利害一目了然。李碧苒好不容易做了公主,不想终老瓦茨。前夫死了,她上书天朝想回來,圣上却让她再嫁枷勒。枷勒出兵南侵,和亲公主沒了用,这才能光明正大地回家。她这一局棋,从她主动和亲起,就开始下了。
萍娘冷笑,“千算万算的,最后都会算计到自己头上。依着本心活的,才会一生顺遂。”
丹菲笑道:“姐姐是在讥讽我呢,我现在不就在算计李崇么,”
“你救他也是算计他,”
丹菲愣了愣。
萍娘道:“最初模仿李碧苒,是为引起他的主意。如今做回你自己,是为让他爱上你。我看你英雄救美后,他也已经对你上了心。从男人送你的东西,就可看出他有多喜欢你。”
“如何,”丹菲啼笑。
“礼轻情意重嘛。”萍娘道,“谁不会一掷千金,花钱是天下最简单的事。他心里有你,记着你的喜好。你在病榻上时,他知你精力有限,只送你小玩意儿打发时间。等你可以下床了,再送你书本,又是你喜欢看的那些种类。所以依我看,自那夜后,他是真的有些喜欢你了。”
丹菲漠然,把目光投向窗外。
病了一个月,回过神來时,就已经是早春了。积雪笑容,灰败的庭院之中也终于可见点点新绿。阳光明媚,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在冰霜寒冷之中,露出了如花笑颜。
“萍娘,”丹菲喏喏道,“我好像喜欢上别人了。”
“不是李崇,”萍娘倒不惊讶,“是谁,你兄长,还是崔郎,”
丹菲只一味摇头,也不答。
萍娘理着手中的绣线,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终于开了窍,有了喜欢的人,我很为你高兴呢。人知情,而后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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