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尾旬，风和日丽。

    曲江池畔游人络绎，放眼望去，美女贵媛花枝招展，五陵少年吮香猎酒，好不热闹。

    今日李岫旬休，便携白晓谷在曲江池泛舟。

    画舫悠悠，碧波荡荡。日中，李岫在小舟之上被晒得昏昏欲睡，不多时便打起了薄鼾，也不知过了多久，悠悠转醒之际发觉自己枕在白晓谷的腿上，对方那纤细微凉的指尖正轻柔地拨弄自己鬓间落下的碎发。

    李岫坐起身，发了会儿呆，看了看天边日头渐西，欲操起双桨划回岸边，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白晓谷。今次出游，白晓谷并未戴幂罗帽，余辉残阳镀在他白皙清秀的面上，显得分外动人，李岫心念一动，瞧着周围没有舟客注意这边，便悄悄地将自己的大掌覆上白晓谷的手背

    李岫将船靠岸之后，自己率先上了岸，而后又冲着白晓谷伸出手来。

    白晓谷起身，刚要将自己的手递予岸上的李岫，他无意间低头一瞥，只见水面上正泛着一圈圈细细的涟漪。细看，原来乃是一只小小的蚍蜉正浮在水面上游动。

    白晓谷蹲下身，观察了一会儿，只见那蚍蜉浑身黝黑，腰上一截却是赤红的，背上还生着一对残翅，模样十分特别。它不断挣扎着，似乎十分辛苦，白晓谷不忍，于是便径自从水中将它掬了起来搁到岸上，自己也由得李岫拉上岸，还未站定，却见适才那蚍蜉再度跌进了水里。

    白晓谷不明就里，回过头看李岫，李岫笑着戏言道：“这小东西大概是想渡河呢。”

    听罢，白晓谷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而后俯身寻觅了一会儿，信手拾起脚边的一片落英轻轻地置于水上，又捉起蚍蜉将它放在花瓣中。

    见状，李岫不解，遂问：“这是要作甚？”

    “船。”

    白晓谷言简意赅地回道。

    李岫闻言微愕，接着抚掌莞尔：“你倒风雅。”

    二人这般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全然不曾料到，今次这小小的义举，竟惹出之后的一场风波来。

    ※

    翌日，李岫堂值。

    这几日坊间太平，万年县府并没有重大案件，李岫正落得清闲，想着晚间应邀和罗瑾到平康里吃酒，于是酉时刚过便换了元服，出了衙门。

    赴约之前，李岫想先回宅中看看白晓谷，行将至家门，却见门口停着一辆双骏拉驰的精致香车，李岫略略看了一眼，只当是哪位豪门贵媛路径此处，并不以为意，正要叩门，只听香车之中传来一个动听的女音：

    “敢问是李少府吗？”

    李岫一愣，转过头，只见隔着帘子有个女子的身形坐在车内，他冲着那儿抱拳一揖，道：“在下万年县尉李岫，小姐何事？”

    那女子道：“妾身有要事相求，但请李大人拨冗聆听。”

    “小姐请说。”李岫这般道。

    那女子沉默了一会儿，遂道：“请李大人上车来吧。”

    李岫见车身狭小，若是自己进入与女子同乘势必局促，而男女授受不亲，便拒绝道：“在下怕唐突了小姐，就在此地讲吧。”

    那女子轻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李大人果然是真君子”，又安静了一会儿，从里面撩开帘子，递了一封信笺出来。李岫接过的空档，瞧见那女子伸出的手又黑又小，五指如钩，不禁有些狐疑，心道若是大户千金怎么会生作如此？未及深想，那黑瘦的小手便缩回车里，女子又道：“今晚妾身恭候李大人。”言毕，不容李岫回绝，便教车辕前的从人起行。直到那香车消失在坊门口，李岫才回过神，展开那信笺，写的是平康里鸣珂曲某酒肆，恰巧是自己和罗瑾今晚相约的地点。

    ※

    “你怎么总把晓谷藏在家里？难道就不怕他憋坏吗？”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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