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处小巧的院子,推开院门绕过影壁就看见正房,房前架起了架子,架子上绕着丝瓜藤。夏天,黄色的丝瓜花长在藤上,开出一片温馨的人间烟火。
方先生坐在他的丝瓜藤下,面前的石桌子上堆着一大把青菜,他用手从这一大把青菜中取出一颗来,细细的将发黄的叶子择出去,又轻轻的掐去青菜带着泥土的根部。他很喜欢择菜,特别是喜欢坐在自家院子的丝瓜藤下择菜,这种沾满了灶火气的劳动让他冰冷的内心生出一种特别的温暖——就好像,许多许多年前在家的那种感觉,而这种温暖,让他可以极为清晰的确认自己活着,真踏实啊。
活着,多好的感觉。
方先生原来叫方子敬,是个十分文气的名字。自小,父亲就为他请了西席——万般惟有读书高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方先生应该还是方子敬,而方子敬的人生应该是科考入仕,娶个门当户对的小姐成家生子。想象中,小姐应该知书达理,温良恭俭,那么方子敬的生活也应该平淡幸福——这样多好。
六岁,方子敬从自家住下人的小院狗洞中跑了出来,阴差阳错的进了“碧落宫”。自此,世间没了方子敬,多了个方先生;他将名字与身世皆葬于尘土,唯独这个姓氏割舍不下,说到底,他还是个贪心的人。
活着虽好,却不能让他满足——他想像个正常人那样活着。于是,择菜成了方先生满足自己贪念的一个窄小的通道。每当炊烟升起的时候,就着隔壁的飘来的饭菜香气,听着街坊此起彼伏喊自家孩子吃饭的声音择菜,便成了他用来慰藉自己心灵的一件事情。
今日,方先生却没了平日择菜的好心情,他满脑子都是识味楼里的那个小男孩和大和尚。
明明“碧落宫”早在六年前就同意“放生”他了——只要他拿到那样东西,可他偏偏没有拿到,都怪那个该死的丫鬟!于是他把那个晚上的杀戮讲成了故事,一遍一遍的讲,赌的就是一个守株待兔!这只兔子会这么快撞上他这棵树吗?不知道,不确认,不明了……
“自然是遇到一位武功了得的大侠,穿着白衣戴着斗笠,他会教他最最厉害的武功……”小男孩的话总好像是道破了天机一般回响在方先生的耳边——难道真有冥冥之中注定一说?他好像确信了,可是转瞬间又推翻了这种确信,然而下一秒他似乎又开始相信了……如此这般辗转纠结,菜是择不好了,索性将菜推到一边,负手站了起来。
那个和尚不是个普通和尚,他的功夫深浅尚且不知,何门何派也不甚明了——他甚至不知道和尚是不是有门派:硬来不是上策……还好孩子还小,不似大人心思深沉复杂,总是好打听出来点什么……为了“生”,他必须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事不宜迟,夜长梦多,他决定动手了——那个胖子他倒是认得,姓赵,识味楼的油就是从他的油坊进的货。他知道那个油坊在哪。甚好,甚好。
昨夜,他已经唤出碧落宫的暗卫,将信传了出去。那边应该知道了吧。既然迷雾中出现了难得的线索,那就动手吧!
方先生不能出现在油坊门口,太招眼了。于是他易装成一个算命测字的老头守在油坊门口,为的是再等一个守株待兔。
这次没有等很久,仅隔了一天,他就看见白胖富态的赵老板带着大和尚和那个小鬼头进了油坊。又等了一会儿,他看见孩子自己跑了出来,举着两个铜板跑去叫住了一个卖芝麻糖的人。天助他也,那人就在离他八九步的地方被拦停的。
他很从容的从兜里掏出一个草编的螳螂,那螳螂还有一部分没有编完,他便慢慢的编接下来的部分。
净尘从小贩手里接过芝麻糖,开心的两眼放光。他和师父常年待在道观里,许久也见不着一个卖糖的,这东西对他来说稀罕的紧。他拿到糖就赶紧伸出小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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