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角客栈被军士围得水泄不通。军士们都已接到命令，没有铁参将的手谕，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否则格杀勿论！

    客栈内，店堂正中生着一盆熊熊的炭火，一只大号的铜壶坐在火上。水已沸腾。壶嘴里滋滋地冒着白汽。地上架着一只铜盆，盆内盛着温水，旁边是一块皂角和一条粗毛巾。

    铁希贤端坐在一把红木椅子上，身后站着四名佩刀的亲兵。刀已出鞘。

    老牛角客栈内所有的住客、店伙、杂役、厨子，甚至后堂妓馆的姐儿、老鸨，都被叫到堂前来。有的还睡眼惺忪打着呵欠，回味昨夜的美梦，一看到这剑拔弩张的阵势，个个腿都在发抖，想逃，却没人敢逃。

    一名军士说，有劳各位。天气寒冷，特备下温水，请各位洗脸。

    众人哗然。洗脸？摆下这么大的阵势，就是要请我们洗脸？

    众人面面相觑，军士呛啷一声拔出佩刀。刀锋雪亮。

    没人敢再有疑问，一个个乖乖地走到盆前，把脸埋到水盆里用力地洗，用力地搓。十多个客人很快就洗了一遍，个个搓得脖子发紫脸发红，像一群刚刚从热水里捞出来的鹅。

    塞北之地多风沙，水又金贵，三两个月不洗脸是常事。那盆水很快就变成了稠乎乎的黑汤，汤面上漂着油花儿，再搅和点盐差不多就能直接上锅烙大饼了。

    下一个就轮到老鸨。望着那盆黑汤，老鸨的脸都白了，壮壮胆子，浪笑着走上前，脸上因为搽了太多的官粉，一笑就扑簌簌地往下掉粉面儿。老鸨浪着声儿说，唉哟喂将军，大清早的把我们叫起来，就是让我们洗脸？您老肯定是在开玩笑。

    铁希贤不看她，却问，你不洗脸？

    老鸨嗲着声儿说，脸自然是要洗的，可一个女人家，总不能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洗脸，那像什么样子嘛！

    铁希贤扭头盯着发嗲的老鸨，问，你有没有当着男人的面脱过衣服？

    老鸨一愣，跟着又笑了，说，脱自然是脱过的，只是……

    衣服能脱，脸为什么不能洗？

    老鸨此时才发现铁希贤并不像是开玩笑的，立即又换上了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说，脸岂非人人都要洗的？将军既然一番盛情，老身洗洗也好。

    老鸨强笑着把脸埋进了那一盆黑汤中搓洗，再抬起脸来，一张粉脸就变得死人一样难看。

    水还是那盆水，脸洗了至少三十二张，铁希贤却并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脸还都是原来的那张脸――这水里是加了药的，胶一遇上这药就会化掉。人皮面具当然是要用胶才能粘到脸上的。

    几十个人都洗完了，盆里却没掉下一张脸来。连半张都没有。

    铁希贤问，还有谁？

    斜眼店伙说，回军爷，小店内所有客商、杂役都在这儿了。

    铁希贤扫了一眼众人，突然发现似乎还少了一个人――老牛角。老牛角从早上就没出现过。

    老牛角呢？铁希贤问，右手已按在剑柄上。军士也已拔出刀。空气忽然就凝结了。

    楼梯间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人穿着厚重的羊皮袄，身上裹着一床羊皮褥子，头上套着一顶厚厚的直压到眉毛的狗皮帽子，缓缓地走下来。

    客店内温暖如春，这个却裹得像只粽子。他莫非是受了风寒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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