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与死神和魔鬼打交道,让丛影秋的身心疲乏到了极点。长期的特工生涯使她养成了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的习惯,尽管还处于拘押受审的境地,但脑壳刚一沾枕头,就呼呼地睡着了。
清早起来,风雨桥头的手艺人开始了一天的辛苦劳作。隔壁的铁匠铺传来了“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不远的地方也“梆梆”地响了起来,该是箍桶匠正在箍桶吧。
在这些劳作的声响中,其间也偶尔从什么地方传来婴儿的啼哭和雄鸡的打鸣声,让人感到一丝温馨和安详。
丛影秋推开临溪的木格子窗户,发现溪对面的集镇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晨雾之中,显得是那么神秘和飘渺。
溪对岸的一棵枫木树下,隐隐约约立着一架巨大的水车。水车下的溪面上也是朝雾朦胧,但还是可以看清昨夜静静泊在窗下的三只木船。上游的溪面上,忽然漂来一只什么船,近了一些后,发现那是一只渔船。
渔船顺流而下到了窗前的溪面上,一个头上缠着花头帕的美少女撒了一网后,忽地锐声唱起了山歌:
郎从那门前过呀,
妹在那屋里坐啊,
我泡碗香茶呀得喂,
给郎喝哟。
娘在屋里问唷,
你泡茶给哪个喝唷?
我慌里慌张打破了碗
烫了脚喽。
吆喝喂……
美少女的歌声时而舒缓婉转,时而高亢激越,把丛影秋听得呆了。
过往的岁月,如眼前的山溪水一样缓缓漫过了她的心田。
小时候在风急浪高的沅水跟爹爹打渔,自己不也是喜欢听这些情意绵绵的山歌吗?
每当她听得入神忘了干活的时候,爹爹就刮刮女儿的脸羞她:“细妹子不害羞吗?这是长大了的妹子唱的情歌子呢。”
看到女儿一脸通红,爹爹笑着说:“爹爹盼望女儿快快长大呢,长大了,也可以跟她们一样唱山歌,唱一个如意郎君回来好不好?”
那时候,父女俩相依为命,在沅水下游地区的桃花县安了家。
记得每年的四月初九,也就是妈妈的忌日跟姐姐失踪的日子,爹爹总要做几样好菜,让丛影秋盛了四碗白米饭恭恭敬敬摆在桌上,其中一碗饭插了一双筷子。
爹爹对着插了筷子的饭碗前的空座位眼泪汪汪说:“老婆子,不晓得你在那边过得好吗?回来吧,跟我和影妹子随便吃点吧。”
说着抹了把泪,又朝对面的空座位招呼说:“月妹子,你在哪里?你也该回家了,爹和你妹妹想你呢。”
“爹,我想妈妈,我也想姐姐……”她捧着饭碗啜泣着。那餐饭,父女俩是和着思念亲人的眼泪吃下去的。
九岁多的时候,丛影秋看到别的孩子背着书包上学,也吵着要爹爹送她去念书。
人家的孩子喜欢瞪着别人穿新衣服吃好东西眼馋,可自己的孩子从不挑吃挑穿,现在看着人家上学却眼馋了,这让爹爹心里隐隐作痛。他一咬牙,拿出这些年的积蓄送孩子上了小学。
读了小学读初中,已经日渐衰老的爹爹终于供不起她上学了。但她成绩出奇地好,尤其对数学入了迷,她还想继续念下去。
后来,她在同学的介绍下偷偷报考了邻县的临澧军统特训班。临走的时候,她谎称在长沙余香纱厂找了份挡车工的工作。
爹爹叹气一声:“崽女大了爷难做了,你放心走吧,爹爹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那时,丛影秋挽着包袱走了老远后回过头来,看见爹爹还站在低矮的屋檐下使劲扬手,不由得掉下了眼泪。
自打民国二十七年冬从临澧军统特训班毕业后,这些年为执行秘密任务东颠西跑,丛影秋很少有时间常回家看看年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