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桑桑站在捣衣巷的入口,抬头看了一眼天。此际正值金乌西沉,月蟾高挂,当晚又恰逢鱼樱佳期,皇城内掖自然处处兰膏明脂团锦纳绣,她冷眼瞧着倒象是一群争宠呷醋的小妾,个个恨不能珠翠满头绫罗遍体,以为如此方能撑得出些脸面富贵。然而天大的喜庆再多的热闹到了这里,仿佛是被两厢巍峨高耸的宫壁给生生截住了去路,仅余下巷深石冷,连头边移开盒盖,两人见那雕着喜鹊登枝的楠木茄盒里搁着一式三菜一汤:小葱拌麻辣鸡丝、三鲜豆腐烩虾子、清炒莴苣笋丝、鱼茸木耳羹,外加一碟玫瑰酥酪和一壶酒。虽说都只是些再普通不过的南方菜,可单单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好。
一人忍不住上去揭开酒盖,伸长脖子凑近了一嗅,喜道:“哎,哎,地道的罗浮春呢。”
桑桑见状,忙将酒壶连同食盒往那人手里轻轻一推,笑道:“两位大哥在这黑灯瞎火的冷风口上也立着好半天了,纵不道乏,也该喝两口暖暖身子,不嫌弃就将就着用些吧。”
那人谢了声,乐呵呵地接过了食盒要走去一边,另一人到底稳重些,犹豫着说:“这……,怕是不好吧,要是叫头儿看见……”先前一人已迫不及待往嘴里塞了两筷子鸡肉,和了一口酒囫囵吞下,听见这话不耐烦地打断他道:“哪会叫他看见!你忘啦,人家这会儿正陪皇帝游湖呢,哪里会惦记着咱们?合着只许他一人吃香喝辣,咱们兄弟就不能来一回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来,这酒可不是一般的带劲儿,不喝你别后悔。”
待他们酒足饭饱,桑桑收拾了回宫已比平时足足晚了约大半个时辰。在偏殿门口遇着寿禧宫掌记明漪人向她悄声抱怨,“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娘娘传了你好几回都不见人,刚才一发火,索性将我也撵出来了。”桑桑忙“好姐姐、好姐姐”地扯着她嘻嘻告饶,明漪人抿嘴一笑,正待说话,却听殿中一个略嫌苍老的声音轻咳一记,道:“叶典仪么?娘娘叫进。”两人不想已惊动了里头,均骇了一跳。明涟人亲手打起洒金帘子,一边努嘴示意她快些进去。
殿中八盏卷草缠枝宝螭长灯齐燃,喧亮如昼,甫一踏入,明晃晃的刃般由四面八方戳到脸上,叫她不得已低了头,快趋至銮榻前十几步处伏地跪拜,“娘娘,奴婢回来了。”
上头有人淡淡“嗯”了一声,尾音长长,带点儿上翘,轻而易举地就勾动旁人的三魂六魄。这是水乡女子才特有的,说起话来看似漫不经心,然而语调中盈盈满满的媚水柔波,把个涟漪直推到人心底去。桑桑在私底下也曾偷偷效仿,但是翻来覆去地终归不象。
太后应了声却并不叫起,她不得不继续跪着,偷眼上觑,只见着太后的衣袍底摆,胭脂色的凤尾九褶裙上刺满桔梗花蔓,脚边一鼎双耳鎏铜紫金兽炉里燃着苏合细香,吐出袅袅白烟,那一刹那,她觉得连这芬芳都是张牙舞爪的。
她跪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连太后将尾指一剔,珐琅护甲上坠着的珍珠玉石一阵摇曳叮铛,这才闲闲开口道:“她今儿可好?用得比平日多些么?”
“回娘娘,奴婢瞧着气色倒是好了不少,用得也比往常多些。”她跪直了身子,恭敬地回道。
“哦?”太后目光绵绵如针往她面上细细一扫,忽而展颜一笑,眉目浓艳到极致便带了煞气,惊得桑桑心头突突直跳,听她却不过是点头淡然道:“这些年,她也多亏你了。罢了,下去歇着吧。”
桑桑依言拜退,走出去才发现自己的里衣湿透了,叫风一吹,凉凉的,紧贴在背上,仿佛刚褪掉的一层皮。
等她出了殿外,一直侍立在太后身侧的那名老宫人才从袖中摸出一把酒壶,递上前去,道:“娘娘料得不错,老奴刚刚验了验,酒里加的果然是‘留人醉’。”
连太后接过酒壶,闻言一哂,“这也不难猜,‘留人醉’迷药性烈又色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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