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最后一片余晖落下山时,文上林已身在杜学裳别院,灯火初明,院内立着三数兵士,细细查验内外。
姜近仁正和一长髯儒者相谈,眉头大皱。那儒者事之甚恭,神色间略带歉意。
文上林正俯身查看地上一处浅黑,忽向姜近仁道:“兄长请看,这是什么?”
姜近仁闻声凑来,细看后沉吟道:“似是血迹。”回首再向那儒者道:“学裳你当时是否看他几人内有人受伤?”
那儒者恭声道:“不瞒恩师,当时散忧道长向门生借这别院时是孤身而来,并未有旁人相随。他却是精神健烁,不似有恙之人。”
姜近仁叹道:“那为何我派出的家人会在这处看见那少年离去?”
那儒者歉然道:“门生实是不知,散忧道长是家兄多年的方外好友,是以我并未向他查问缘由。”
这时兵士陆续回报,并无散忧道人踪影。文上林起身道:“或者真如月儿算得的那般,恩公已然无碍,先回去罢。”姜近仁笑道:“然也,料来月儿也该在杜府中等得急了,再不回去,恐今夜吾弟只好露宿房门之外……”
文上林一笑,又道:“景郎他们已走了四五日,料也快入了京。我想明日再寻一日,若仍无结果,后日便启行返家,你觉如何?”
“也好,”姜近仁颔首,“不过记着母亲处须得善言之,莫令她老人家挂心。”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当年你悄然遁逃一次,被她老人家记了整整十五年,好似文家上林郎只懂趁夜脱逃般,每逢妹子归宁总爱重提旧事,弄得连蕙儿她姐妹仨儿都晓得了你这姑丈的丑事了。”
旁边儒者插言道:“文公这次返京不知是官式还是民式,还请示下,学裳好预作安排。”
“那么有劳杜兄了。”文上林向他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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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我为何要救你?”齐彦名点燃灯盏,启窗发问,神色平淡如常。
少年斟酌道:“斋主当是看在家师面上罢?”
“非只如此。”齐彦名卓立窗前,望向远处的林子,“之前在城中感觉到浮叶道兄的存在,齐某方至那处,结果巧遇上小兄弟你;但在那之前,已有人托我将一物转送与一狼印少年。”他别过头来,微笑道:“是否真的很巧?”
少年大讶道:“是凤仙姐姐吗?但我的狼印深藏在体内,你怎看得出来?”
“感觉罢了。”齐彦名走近,伸手按在他头。”
少年心中大喜,忙起身叩谢:“多谢前辈传授绝艺。”
齐彦名并不相拦,待他起身后才道:“七日前我重见仙儿,她曾言身旁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因你身有无法去除的疾患。为此我特意重回了趟京城,取来当年送与别人的宝物,希望能稍有用处。”
少年听得目瞪口呆。凤仙姐姐的神通广大他是知道的,但仍料不到她随意的一句话便可令称雄剑道的第一剑手远道奔驰;且听他这么称呼她,两人关系可知一斑。同时想到另一处,不觉心下暗骇,忍不住探问:“前辈说七日前启程往京城……”
即或是千里骏马,可以赶得及在三日内赶到京城,亦不可能毫不停歇地立刻赶回来。那种速度以“御风灵咒”或可达到,但绝不可能持久。若要自己连续奔跑七日,必然的结果便是累死,且还绝跑不回杭州。
齐彦名坐回桌旁,从容不迫地提起茶壶,笑道:“昨日的陈茶,虽然饮之无益,但仍可令人知晓茶味的所在。”壶倾水泄,茶水连成一条水线,缓缓倾入茶杯中,没有半点溅溢。
少年看得眼都直了:“这是……”目光之内从壶嘴泄出的水由线成点,变作一滴一滴缓缓滴下,每一滴前后相隔时间恰好等同,没有丝毫差异。
下刻茶水重新联结成线,仍是那么慢慢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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