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没有无缘故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女兵的头垂的很低很低,沮丧的背影,谁都不会看到,有两滴泪,正落在这片郁郁葱葱、充满无限生机的草地上。
在她的周围,似乎响起一片嗡嗡声,她仿佛看到身后的战友们嘲笑鄙视的脸,听到她们愤慨暴跳的责骂。她好像又回到那间比仓库还要简陋的营房,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却对她露出陌生的表情。
她做错了吗?她知道,自己是错了。
她败了,败给了她自己。
走到矮个头目的跟前,她非常清楚地看到他腿上天蓝色的、具有彝族特色的宽松的裤管,以及膝盖处白色的精美的手工绣花,他的布鞋鞋面是黑色的,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这套衣服真新,新得就像是刚刚才换上。
跟她此时选择的路一样。
忽然,她转回身,面朝着曾经同甘共苦、亲密无间的战友们,猛地抬起头,咆哮道,“我不是怕死!我不是胆小鬼!我不是懦夫!在我加入特训营那天,我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我跟你们一样,热爱自己的祖国,随时准备为祖国和人民牺牲自我。我恬妞可以对天发誓,就算这帮混蛋把枪顶在我头上,一枪毙了我,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我不怕!不就是挨个枪子而吗?算得了什么。”
对面,五十多名女兵全都静静地望着她,没有嘲笑,没有责骂,更没有人扑过来狠狠地揍她,她们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同情与怜悯的表情,眼神平静地望着她。
恬妞感到受伤了,也失去了为自己辩解的力量。
视线再次模糊,深深的内疚涌了上来。
“我,我怕狗!”她的眼里盈满泪水,声音弱了下来,“我从小就怕狗,以前在农村时,我被一群狗咬过,那时我才六岁。你们不会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她泣不成声,发狠地擦着眼泪。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理由并不能成为让她背叛自己战友、背叛自己信仰的借口。她缓缓蹲下身子,低泣道,“对不起,对不起……”
女兵们看着恬妞,心里的愤怒被浇灭了,有什么东西堵在胸膛,发泄不出来。
矮个头目这时哈哈大笑,他走到恬妞前面,也蹲了下来,嘲弄地说道,“原来你怕狗啊!你说你一个解放军同志,怎么会怕狗?哦——”他拖长了音调,讥讽道,“我知道了,因为你笨,因为你的牙不够长,咬不过它们,对不对?哈哈。”
说完,他慢慢站起身,得意地扬着下巴望着远处茂密的原始森林,“狗,是我们彝族的神灵,是我们的恩人,它们给我们预示来年的收成,是自然之神的使者。你说你怕狗,好!就冲你对狗如此敬畏,我决定,只要你跟我说实话,我不仅不杀你,还会把你安全地送出去!”
恬妞接受不了他的讽刺,但矮个头目后面的话让她百感交集,说不高兴那是假的,求生的本能让她觉得羞耻与愧疚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现在,你大声地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矮个头目戏谑地望着那群已经开始动摇的女兵,笑道,“还有谁想告诉我?来来,都过来。她一个人的话,我是不会相信的,我要听到你们的实话!”
恬妞的声音细如蚊蝇,“我们,我们是雏鹰特训营的,今天乘飞机计划去新基地,在新基地继续训练,不过,基地的位置我们并不知道。”
“很好,接着说。”
矮个头目眼神锐利地扫向那群女兵,有几个人立刻低下了头。
“既然你说你们是什么特训营的,那你告诉我,在你们这些人里,谁是你们的教官?谁负责训练你们?”
恬妞浑身一震,老鹰和十名教员已经牺牲,现在只剩下新来的女教官陈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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