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看见姥姥家在吃饭――姥姥、姥爷、小姨、舅舅和舅妈,还有我两个表弟,都坐在大桌上,有鱼有肉,吃得兴高采烈,我一个人穿着单薄的一身校服坐在门口冰凉的石头墩子上。捧着半碗冷饭,连咸菜也没有,碗上放着半个洒了一团盐巴的煮地瓜……”
“我爸爸那么坚强的人,看见我手里的那碗饭,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他二话不说,上去抢下我那碗饭,整只碗照着堂屋里摔了进去,吓得我舅舅差点没钻了桌子,屋子里那么多人。呆呆的眼睁睁地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我爸爸,没有一个人敢吭一声。我爸爸一手提着东西,另一手一把就把我找到了肩上,转头就走,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回那个噩梦一样的地方……”
“……我爸爸的探亲假很快就过去了,我又跟着奶奶生活。爸爸给我办了转学,我有了新学校,新同学,可是我更加不爱说话了。这个世界,是我永远弄不明白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人和人之间不能简单的相处,要害来害去,算计来算计去……有很多人,明明是对着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要言之凿凿的把别人说地那么坏,明明不了解事情的情况,却要把人望最坏最肮脏里想,我有心事,不敢跟任何人说,因为有些事一到了一些人嘴里,明明是白的就变成了黑的,他总要歪曲的去形容别人,通过践踏别人来获取自己的心理平衡……我姥姥家里的人是这样。回到城里以后,我看到地许多人又都是这样……我怎么敢把我自己的事跟别人说?我宁愿不跟任何人说话,只要我什么也不说,就没有人能伤害我……”
“……因为我相信,我爸爸会保护我。等我高中毕了业。我就去学一个技校,学一个技之长,好好孝敬我爸爸,赚钱让他过好日子。但是,高中是一定要念的,我妈妈说过,没有知识地人,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谁知道我刚考上高一,我考上了一个重点中学,我高兴的跑回家里,那看见奶奶哭着对我说,我爸爸在九江抗洪地时候,出事了……”
“……为了救一个陷在洪流里的老乡,我爸爸不顾危险,穿着一身救生衣就冲了下去,老乡得救了,可是我爸爸却在背着老乡回来的路上,被棵倒下的大树敲到了后脑,然后,大树的枝桠刮下来,捅过了他的胸口,把他的肺给刺穿了……”
“……我和奶奶赶到九江医院的时候,我爸爸已经不行了,他迷迷糊糊的,把我认成了我妈妈……他握着我的手,不停的叫着我妈妈的名字,他说,你再给我跳一次舞吧!我真想再看看你跳舞地样子……”
邹晓洁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不知不觉间,她紧抓方展宏的胳膊地手。指甲已经深深的陷入了他的肌肉里,抓出几个血印,两人却都浑然未觉。
邹晓洁抽泣着,慢慢回忆着说道:“……爸爸去世不久,部队上领导来看望我和奶奶,送来了抚恤金八万多块钱,第二天,我就跟我奶奶说,我要上北京,学表演!我是我妈妈的女儿,我妈妈那么了不起,会唱歌、会朗诵诗词、会演话剧演小品,舞又跳的那么好,可我呢,我什么也不会!我爸爸临终的时候,想看我像妈妈一样跳一支舞,我竟笨得连一个造型都摆不出来……”
“……我终于想明白了,我要学表演!我要学唱歌、诗朗诵,我要演话剧,要象妈妈一样用整个生命尽情的舞蹈……有朝一日,我要做一个象妈妈一样的人,在祭拜我爸爸的时候,在他灵前,为他跳一支热烈优美的舞蹈,这舞,是为他而跳,为妈妈而跳,我要让他们知道,我长大了,我要做一个象妈妈一样优秀的、优雅的人,做一个真正的,出色的演员!”
“方老师,我这样想,是不是很傻,是不是很没有自知之明,异想天开?”邹晓洁泪光盈盈的望着方展宏,忽然语气坚定的道:“方老师,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也能做什么大明星,能考上电影学这种全国最好的艺术高校,我想都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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