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总是阴沉着脸,东北风还是呼呼地刮着,地上的雪一直都没有化。坐落在阜城门内丰盛胡同的一处三进院豪华府第,是前兵部左侍郎王在晋的私宅。已经是巳初时分了(古代计算时间的一种方式:分一昼夜为十二个时辰――夜半为子时、相当于今之23点至次日1点,鸡鸣为丑时,平旦为寅时,日出为卯时,食时为辰时,隅中为巳时,日中为午时,日为未时,晡时为申时,日入为酉时,黄昏为戌时,人定为亥时。每一时辰又分为时初和时正两部分。巳初即今之9点至10点),大门还在紧紧关闭着。在后院一处装饰雅致、暖融融的书房里,已经下旨加兵部尚书衔兼右副都御史的辽东新任经略王在晋却愁眉苦脸地呆呆地坐在书桌前,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威风和得意。
“兵辽,死兵;官辽,死官。”他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一边抓过一张宣纸,在上面反来复去地胡乱划着那个“死”字,又一边愤愤地想着心事:“……山海关万难守得住,谁去谁死,可真是一道鬼门关哪!看来,此去关门只能是死路一条――我这一脚只要踏过去,怕就难得再回来了。就是侥幸能够回得来,也只能跟王化贞他们一样,去坐牢、去等死,直到被绑赴西市刑场‘喀嚓!’挨一刀……唉,我王某人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就这么倒霉?”
这些天来,同僚们只要一见面,都在说辽东、说山海关、说死于辽事的经略、巡抚、总兵和吏员将士。王在晋想避避不开;不想听却偏偏又怕听不到。当他听说内阁要选荐辽东主官,害怕极了,常常在心里求佛祖保佑他不被选中。可是老天爷不长眼,偏偏让内阁那些该死的大员们选上了他,啥事都要魏忠贤办的小皇帝偏偏又下了旨。
当“死”字涂满宣纸的时候,王在晋烦躁地甩掉笔,两眼直瞪瞪地看着它们,开始苦思冥想辞官不去的理由……
与王在晋的畏缩怕死不同,孙承宗却没有丝毫的犹豫,接到圣旨的当日,他就晓喻兵部司务厅:次日到部视事。
兵部衙门今天又热闹起来――前几天却冷清得很,自尚书张鹤鸣去职后,左右侍郎都不照面,各司郎中、员外郎多半也都不大来了。
这也难怪,元霄节后那几天,只要听到马蹄声响,从尚书、侍郎到各司主官,一个个心都被悬了起来,“八百里加急”快传军报已将他们弄得筋疲力尽甚至神经也几乎错乱了。
昨日午后天已放晴,接到新任兵部尚书视事的一纸手令,兵部上上下下都忙起来。司务厅派人四处传令,传令兵差点转晕了头,差役们也早就将衙门内外的积雪收拾得干干净净。
今日一早,就有各式各样的轿子陆续地来、又陆续地走,轿夫们的吆喝声、跟班仆人们的叫喊声和大人老爷们那威严的咳嗽声、互相敷衍的问安声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煞是热闹。
议事堂后耳房的一间休息厅里,几个中下级部员正围在一个破旧的明铁炉子旁边说着闲话。炉火燃得旺旺的,炉子上一把大锡铁壶吱吱地直冒热气。
车驾司主事梁廷栋端起茶杯喝一口,慢慢吞吞说道:“都说孙大人严于纪律,果然如此――昨日金殿才接了圣旨,今日就到部视事,上任第一把火就这样要烧起来了。我们这些人,可得小心当差哟。”
“梁大人说的不错。要不今日里咱兵部还会有这般热闹?”武选司主事高捷接道,“前些日子主官们一个都不来,不要说整个衙门冷湫湫静悄悄的了,就连这炉子都不死不活难得热乎起来。哪象今日,不是孙大人一把火烧旺了炉子,还有你我杯中的热茶喝?”
“冷清也好,热闹也好,与我等有何干系?高大人说的是,只要今日有我们的热茶喝就成!”武库司员外郎阎鸣泰放了茶杯,似乎想起了一件事,便扭头问坐在他旁边的一位:“唉,听说职方员外郎刘大人行装细软都收拾好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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