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三月间,宁远驻军中有几个两广籍的人――他们都是天启二年受招募首批从军来到宁远的――就要回家乡去了,临行之前,他们结伴到巡抚府向袁崇焕告别。
正在忙着披阅公文的袁崇焕还未听完守门官的禀报,便立即放下手中的公文,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大门口,热情地迎进来这几位在宁远保卫战中与他一道浴血拼战的家乡人。
“我们就要回乡去了,今日特来向大人辞行。”几个人刚刚坐下,便向袁崇焕说明了来意。
“说心里话,五年来我们同甘苦共患难,筑城守城,流血流汗。是宁远把我们紧紧联结在一起,我的好兄弟们,真舍不得让你们走哇――”袁崇焕颇动感情,他起身走到他们跟前,一个个仔细地看着,眼里含着泪。
“我们也舍不得离开大人――”几个人也都流着泪,“可是穷家难舍,爹娘老了,儿女还小,回去心里才踏实啊。再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们总有要离开的时候……”
“是啊,回乡与家人团聚也是大事,家中的父母妻儿都在巴巴望着呐。回去以后,代我向他们问个好,就说我袁崇焕在边关多谢他们了。”袁崇焕点点头,“还有那些战死在宁远和觉华岛的好兄弟,有机会的话――你们也到他们的家里去看看,代我向他们的父母问个好……”
“是,大人。”几个人异口同声道。
“明天――”袁崇焕道,“我为兄弟们置酒饯行。”
“谢大人。”几个人一齐起身向袁崇焕拱手施礼,接着道:“大人,我们有几句话,要讲给大人――”
“都是自家兄弟说话,不必多礼――来,都坐下,咱们坐下说话。”袁崇焕连忙招手道。
“京城中的事,我们多少也听说一些。”几个人中一位年纪稍长者首先说道:“宁远战后,虽说称赞者居多,但也有说大人不是的,连我们都不服气呢。”
“哦,这也正常啊,不必大惊小怪――”袁崇焕道,“不过,有些什么不是,也可说来听听,我们一道见识见识。”
“卑职正要说呢,袁大人――有人说,历朝都是以斩首论军功,而宁远之战我方守城四天、大战两天、斩敌二百五十六级,如何称得起大胜?还说什么宁远只是一个小城,守住了算不了什么,守不住也没有什么大碍。大人你看,这都是些什么话!”年纪稍长者气愤地说。
“宁远城虽小,可它的身后就是我大明二百里防地,还有一个通往京师的门户山海关呐!守住了宁远,也就守住了大明二百里防地、守住了山海关,神京自然无虞,百姓也可稍安。”一位姓方的把总忍不住道,“再说,守城但论守住守不住,哪有以守城天数、斩敌级数来说事的?老狗已经受伤了、鞑子明明败退了、十几万兵溜之大吉了,难道还要我们求他劝他:你们留下吧,再多围些时间、再多被打死些打伤些,宁远城就会破的。这不是笑话吗?”
“说到斩敌首级,鞑子们把被打死在城下的全都拖到城西砖窑去烧,我们在城上都看到了,难道为了论军功、还要我们把烧成了灰的鞑子弄活再砍了他们的脑袋?”年纪稍长者又接着说,说着说着自己也笑起来,“打仗嘛,到了杀红了眼拼老命的时候,谁还总惦记着为记军功去割敌首级?那不耽误了时间吗?有割敌首级的那点点时间,你也许挡住了敌人刺来的枪、砍来的刀,或者又向前了几步说不定又干倒了一个敌人?所以说呀,袁大人――以斩首论军功这一条虽说历朝都当作至宝,可也不一定都对,怕得改改。”
“你说的很对,我都一一记下了。经此一战,让我也明白了不少道理。特别是最后这一点,也真到改改的时候了――”袁崇焕微微笑道,“至于说宁远之战是大胜是小胜,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袁崇焕接道,“重要的是:我们终于守住了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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