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康熙九年,中秋,香山大雅斋。
这里是朱师父在京西的书斋,不大,但远离城嚣,又有明月清风相伴,因而人的心很容易就静下来。
朱师父是前明崇祯朝的进士,到了顺治朝又举了恩科的头甲,是个饱读诗书的汉儒。格格曾告诉我少爷六岁的时侯就师从于他了,老先生是看着兄妹俩一点点长大的。十余年来,他们之间情同父子,也许在少爷心里,朱师父的分量甚至要重过老爷。
尽管常年在翰林院当值,可他却依旧带着股书生的耿直脾气,得理不饶人,吃罪了不少官场中人,因而数十年间有沉无浮,从未有过升迁。他信奉君子固穷的道理,也向来把它作为处事的准则,除了翰林院的那些微薄的俸禄,再没有别的进项,他从不用钱财奉承别人,也不接受别人奉承自己。
然而官场毕竟多数时候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地方,有些人的才学远远及不上他,可一个个却凭借着活络的头脑在朝中左右逢源,短短数载就升了大学士,譬如说,老爷。说来可悲,前明和大清在这一点上竟是一样的。
正因如此,少爷愈加敬重他,时时赞他待人真率,不媚流俗,是个有风骨的正人君子。在他看来,朱师父并非不谙官场之道,而是不屑与世浮沉,为了名利二字而玷污了读书人的气节。
这些年,老爷官运亨通,明珠府蒸蒸日上,随之而来的是一日嘈杂过一日的流言蜚语。外面都说朱师父笼络相府的长公子说白了不过是沽名钓誉之举,心里巴望能借着明珠的势力往高处攀爬,却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给人看。
对于这些市井闲话,无论是朱师父自己还是少爷都不屑一顾,朱师父也未曾为了要避嫌而刻意疏远过少爷。相反,朱师父待少爷很严厉,在功课上也愈加上心,恨不能把平生所学一下子都倾注给这个难得一见的旗人子弟。
晌午,少爷和朱师父在轩外的石桌上摆好了花岗石的棋盘,翠莺伺候茶水,我则坐在少爷身边给他们点目。师徒两人互不相让,各有胜负,我和翠莺虽不甚懂,可在一旁看得却是很尽兴。每到朱师父憋了很长时间都不落子的时候,我们总会偷笑着对视几眼。直到朱师父打开折扇笑骂道“是老夫一时神游才让小儿占了先机!”,我们方会放肆地笑出声来。
“回爷话。”
“何事?”少爷侧目一看,而后不紧不慢地落下子去。来福眼神转溜了一圈道:“老爷让奴才来传话,请爷回府。”来福见少爷没吭声,稍顿了顿道:“老爷说今儿晚上的宫宴……”
“表格格可好?”少爷突然打断了来福的话。
“奴才没瞧见,不过想着毓菱格格有寒玉姑娘在身边伺候,应该还算好。爷,您看今儿晚上?”
“你过府去回话,就说我斋戒一月的日子还没到,这会儿进宫赴宴不合时宜,就让博敦代我去吧。”
“这,这个……”来福看上去一脸的为难,他半曲着身子在那儿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愣是没吐出半个字正经字来。少爷瞅了他一眼道:“这样,你去凉亭那儿接应一下贵喜,让他跟着你一块儿回去,记得把我的话带到就是了。”
“。”还是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来福,话音未落他就窜了出去。
“回来。”来福忽地顿住了脚步,嗖地回过身来,满脸都是充满希望的喜悦。“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少爷落下棋子,举目远眺那漫山遍野的绚烂的黄栌叶,和声道:“让贵喜回的时候把表格格接过来,山里空气好,周遭也清净,别一直在府里憋着了。”来福有些失望地微叹了口气,而后应了一声随即往凉亭的方向跑去。
朱师父捋了捋胡子,“你连进宫赴宴都推脱着不去,明相该有些不高兴了。”少爷淡淡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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