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夜漫漫清灯影不孤·路迢迢浊浪棹相随
扶摇站在门口,伞尖拄在门外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湿哒哒地往下流水。她看着自己满是水渍的鞋面,迟疑着不敢进门。
这是水执的书房。光滑水磨石的地面被擦得一尘不染,透出凉凉的淡青色泽。
那男人就赤着脚进去了。
她的眼风儿没忍住往那人足上瞟。玄色衣袂,擦在那一双象牙白色的足上,干净坚实的足趾稳稳扣住青石地面。明明是庄重颜色,她却心慌了起来,移动着目光落到自己双足上。
迟疑着,她踩掉自己的鞋袜,学着他的样儿赤足进了书房。地面冰凉,她缩起小巧足尖儿,用裙底盖住。只是她裙裾也早就湿透了,冷吣吣的难受得紧。
忽的一片毛茸茸的波斯梨花地毯滚到她面前,她讶然举头看去,这地毯又长又厚,一直通到那张大书桌旁边。水执拿了件厚实的青织金双面绒衣给她,命道:“湿衣服脱了。”越过她掩了门,便去一旁书架上去寻书。
扶摇站到地毯上,只觉得又软又暖,细长丝绒像水藻一样,将她赤足盖住。她望着那一幅峭崖般的背影,心想不过是解自己的衣裳而已,为何会心如鹿撞?
这件绒衣显然是他的,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摆一拖到地。她抖了抖袖子,料子极柔软,浅浅熏香味道,清暖如阳。她捏着这绒衣的腰身,紧束出自己的纤细腰身来,忽闻他道:“好了?”一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她的手蓦地一松,衣裳又垮了下去。
他移开目光,道:“你在刑部已经有些时日。奚北望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扶摇自然不会忘记自己来找他的目的。她既有上进之心,一畿十三省的动向一直都密切关注着。奚北望的《论复河套疏》出来,她方想完全明白了水执进言设立盐政总理大臣的真意。
【四围有狼群将至,是断去一肢奋力求逃,还是继续卡在那里?】
北漠是狼,虎视眈眈。河套复与不复c边军练与不练,关乎国之安危存亡。所以他宁可以四大盐运司的利益为代价,诱引严党内斗,为奚北望复套扫清道路。
只是未料奚北望用兵如神,为政却不习迂回之术,一腔热血反拂了皇帝逆鳞,给了严弼可乘之机。
所以她相信,这回奚北望出事,他一定会救。
亦一定有办法救。
千步廊中,她遥遥观察他三日。三日他夜夜子时而归,和他过去习性大为不同——他向来重养生,早睡而早起,铁律一般的作息。
她想他是遇到了麻烦。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水执道:“有无办法,君要臣死,臣能逃一死?”
扶摇沉吟半晌,试探着道:“云中君有言:法凌天子。倘若臣子依法罪不当死,君王不得凌驾法律,夺其性命。”
水执点头道:“律书房一年,国朝律法,学得如何了?”
扶摇道:“十之八_九看过,十之五六能诵,十之三四能用。”
水执点点头:“火候差不多了。”
扶摇眸光忽的一烁,当初他安排自己入六部观政的深意,在此时更加清晰。
倘若现下她在翰林院,除了能写几封奏折,还能做什么?人微言轻的,又能起什么作用?
真正能够让她磨杵成锋c施展能力的,还是六部。
刑部律书房的这一年多时间,虽然枯燥无比,却真正是令她“括而羽之,镞而砺之”,为学为政之道,大为精进。
她忽而庆幸自己坚持下来了,一切看似没有目的的付出,都会有回报不期而至。
水执在那乌檀木书桌上展开一张三尺来方的白鹿纸,两侧以青金石镇纸压住。扶摇知他要写字,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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