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长排的校舍前,草场上一个比较人少的阴凉角落里,几名白衣绩帽的学院弟子围坐在草地上一丛树下正在讨论。
在一片日光斜影下,史弘义握紧拳头,高过于顶道:“天下若无道,匹夫当奋起!”
肖书道:“救世有它途,可以为王者师。从太子舍人开始,再当太子少师、少傅、少保,最后是太子太师、太傅、太保,进而影响皇帝。”说到“影响皇帝”肖书捏紧了拳头。
吴书好微微摇头,不甚认同,道:“我也是太子舍人,这条我也想过。老实说,好是好,只是太过迂回了,没有二三十年的时光恐难奏效。现在朝廷得的是急病重症,非下猛药不可,所以为王者师的策略恐亦不足救亡图存。”
肖书闻言默然,彷徨筹策。
史弘义见状,慷慨激昂建言道:“夏商无道,引汤武革命。社稷既不足救,则拟替天行道;改天换日,拯亡救溺,顺天应人而推翻之!”
肖书看向周御,道:“超骏,你的意见呢?”
周御等三人都说完,才点评道:“鸿文(肖书字)所说之策弊在太过于迂远,吴公子所讲只是乱世重典之说,稍嫌无计划,任远(史弘义字)所言却又太过激越,当前朝廷金瓯无缺,不宜推崇。”
史弘义闻言似有话讲,不过他压住了等周御说完。
周御又道:“照我想,匡扶社稷无非三途:上言不破而立,即通过旧有肌体改良之。此策犹人用药,代价最小,对肌体之康复最佳,犹言改革之。”
“中言破而立之,需费力打破原有桎梏,才能空出位置来去腐迎新。此策犹杀人而代之,付出牺牲多而回报少,风险最大。”
“下言不破亦不立,或言破而不立,此策犹只知捣毁而不知建立,或是任由肌体腐朽而不知救治,全天下付出的代价最大,毫无收取,最终沦丧的是整个国家的道统,此法最不可取。”
“取法乎上,得之乎中。目前唯一可行的途径是改革。改革以渐不以骤,唯任何嘈切之法都不应贸然操之于偌大之国家,临之于亿万之民。总而言之,朝廷怎么改,都要以天下生民之福祉为最大关切。任何走错一步都不仅会使各人粉身碎骨,还可能导致天下动乱。以天下之大,一动乱将不可收拾。”
周御宏篇大论,侃侃而谈。肖书和吴书随听随点头。史弘义却有不同的意见,他道:“中世以来乱政迭出,宦官之强,纵今上聪明,亦不能免。况今上喜怒无常,以刻薄屠戮为用功,无人主之相。龙登九五之后,不仅政荒政,动辄留中,而且荒腔走板,不务正业。不安黎庶,专事征伐,天下不安,人民扰攘!为今之计,不通过剧烈之手段不足以挽救败亡。”
肖书辩道:“为人臣的有可以这样批评为人君的么?”
史弘义反问道:“为人臣者有可以为其君文过饰非的么?”
肖书叹道:“本来我以为我是最直梗的,看来任远兄尚在我之上。”
史弘义继续道:“本来朝廷之事,重在宰辅,内朝只是配合;今上削夺权柄于上,宦官排斥挤压于下,每年免职的外朝官员数量尚在新任职机要的内朝官员之下。皇上一心使内朝地位凌驾三公之上,九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非本末倒置?”
周御正要答话,忽然眼前行来一个熟悉的人影,不由睁大了眼睛。一旁的肖书和吴书好看见也都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史弘义大惑不解,沿着众人目光看去,却见一人十分落魄。
萧哑本来漫无目的地闲走,不知不觉行到树下,走近才看到树荫下几人盯着自己的眼神十分古怪。萧哑亦看向对方,看着对方的面容渐渐由震惊变得迷惘,再由迷惘又变成恍然。
一阵大风,吹得落叶萧萧而下,又接力一阵吹得满地落叶在草地上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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