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大殿之中,马灯淡黄的光芒,给大殿罩上一层光晕,使得人们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切了。
皇宫之中用的马灯,所烧的燃料自然不是普通富贵人家一样的煤油,也不是一些奢侈人家用的酒精,而是最高级的带着淡淡香味的楠油。这种产自某种热带树木的植物油,带着一股清香的味道,点燃的效果,比起煤油还要好。
这种植物油,是在流求派人前往琼崖勘矿时顺便发现的,当地人称之为“蚌壳树”,也有称为“曲脚楠”者。每棵大树年产油脂约是五十余斤,流求商船每次去琼崖,便会带上这些油回来,以供马灯使用。
在流求,能使用这种灯油的,也只有学堂罢了,怕煤油油烟熏坏了学堂学生的眼睛,故此当他们夜修时,都是用的这种灯油。这还让方有财颇为不满,觉着这般赚钱的油,用在学堂上纯是浪费,为此他寻过最会算帐的孟希声算帐,可是孟希声也不支持他。
皇子赵看了那马灯一眼,他神态平静,心却在怦怦直跳,他并不是个擅长掩饰自己的人,故此他虽然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眼神却微微有些闪烁。
在这大殿之中,当今天子正在等他。
天子赵扩须发皆白,比起新年之时,他看上去老了不只十岁。人生大悲之事,莫过于中年丧妻晚年丧子。后宫妃嫔共为他生了八个儿子,可是这八个儿子都先他而逝,原本年初之时。皇子赵坻地诞生让他看到了自己血脉传延下去的希望,但那希望只持继了一个月,便又熄灭了。
而且是莫明其妙的熄灭。
为着这事情,他已有一个月未曾去皇后那儿,两宫如今关系紧张,便是朝中大臣也都知晓。
想到此处,皇子赵嘴角禁不住向上弯了弯,但旋即又抿了下去。他用力咬咬牙,垂下眼眉,让自己显得带上一丝淡淡地哀伤。
“儿。”
大殿之中,孤零零地坐着的天子终于出声唤他了。
赵迈步走了过去,因为有些激动的缘故,他的脚步略显得有些匆忙,不过天子并未在意这个,悲伤已经彻底击垮了这位懦弱仁慈的皇帝,他根本没有闲心去关注那些细枝末节。
看着生龙活虎一般的嗣子,他唯一的念头便是。为何他不是我亲生儿子。
“儿臣见过父皇。”赵端端正正地行礼,但是天子出声阻拦,并伸出一只手,他便搭着那只手,顺势便站了起来。
天子赵扩上下打量着这个儿子,想到他在皇子赵坻不适时乞福的祷辞,鼻中不由一酸。
“儿,这些时日,朕……朕……”
“父皇,龙体要紧。还是早些歇息吧。”见他才一开口便似乎要哭泣出声,赵心中也有些不忍,无论如何,自己地这位天子父亲对待自己。还算是不错的。他心中有些愧疚,但旋即这愧疚便变成了刚毅,一切都怨不得自己。
“儿,你英武果决,颇类沂王,如今的沂王嗣子,懦弱仁慈,倒是象朕……”
赵扩握住赵的手。轻轻叹了口气。但他这话,却听得赵心中一凛。这个时候。为何要提起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野种?英武倒还罢了,这果决二字,究竟是赞还是……责?
“朕登基三十年,不过是尸餐素位……大宋再也不能让一个如同朕一般的天子来折腾了。”天子赵扩接下来一句话,又让赵转忧为喜。
“儿。”赵扩又唤了一声。
“儿臣在。”赵垂首屏息,忍不住目光炯炯地盯着天子。
天子闭目,未曾注意到他这种眼神,他虚弱地靠在椅背上,许久不曾说话,只是抓着赵的手。
赵垂下头,天子的手极为枯瘦,象蚯蚓一般的青筋虬结而起,看上去甚是吓人。他的手很冷,春天都已经深了,可是天子地手却和冰一样,丝毫没有活人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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