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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们在岳阳搬了好几次家,总是越搬条件越好,最后从一个小机关搬到了县政府大院。
今年又搬家了,这次与前几次完全不同,我们要从机关院子里相对宽敞的平房,搬到了一间阴暗破旧潮湿的披屋里。
这屋就在我几天前吃冰镇甜酒的冷饮店后面。从南正街的那家五金店边的一个小巷口进去,一条七拐八弯的深巷子通向里面,巷子从来没有过路灯,一天到晚都是黑咕隆咚的。白天进去,先要闭上眼睛适应一下才能继续往前走,走到中间那里有个天井。到了天井又有几条巷子通往更深处,天井边还有一个楼梯口,楼上的人家就从这里上楼。我舅舅家搬到了这楼上,我家还得经过一个黑巷子往里走。
这里可以称作一个屋场,里面住了不少户人家,到底有多少我至今还没弄明白,但是楼上楼下都有长长的黑巷子相连,冷不丁遇见一个门,就是一户人家。
我家在巷子的尽头,要经过一扇山墙的侧门,来到原来的一个大天井里。那里有一间低矮的破屋,这就是我的新家。这是一间临时搭起来的披屋,占据了天井的一半,前面还剩有半个小天井,后面是一座坑式厕所,简陋无比。侧边是通往厕所的过道。天井的前面是家冷饮店,有个门与天井相连,但店里的员工不上厕所时,门是锁上的,我们不能从那里通过。白天和晚上的营业时间,那冷饮店里总是人声鼎沸,洗碗碟的碰撞声丁当不断。披屋建在低洼处,地面潮湿得直往上冒水。后面的厕所与我家只有一墙之隔,这里整天都是臭哄哄的。
我们要从两间半房子的住处搬到这一间环境恶劣的披屋里,反差应该是比较大的。特别是让我从从小就熟悉的机关院子里突然搬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屋场里,我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与害怕,简直是无所适从。
搬家的那天,我一百个不情愿,跟在父亲、妈妈和二哥的屁股后面,懒洋洋地背着自己的书包、搬了几样自己的东西,站在披屋门口看了半天都不想进去。心里还直埋怨父母,为什么非要搬家呢?
那天好像是阴天,披屋里白天都要开灯,一盏15瓦的灯泡照着,屋里还是阴森可怖。其实,父亲妈妈他们很无奈,搬家实在是迫不得已。为让我们安心,搬过来后,他们就想把家里尽量布置得好一点,在家具的摆放上花了不少时间,忙了整整一天才安顿好。妈妈还从商店里买来了两块花花绿绿的塑料床单,这床单当年很是流行,但她一直没舍得买,这次却一咬牙买了两块。
搬家后没两天,父亲和妈妈就走了,留下我和二哥住在这里。从此,生活上一切事情都得自己做。首先,再也不可能到食堂去吃饭,这里根本就无食堂,得自己生火煮饭炒菜。再是,水要到供水点去挑,还很不近,在汴河园边上。
供水点是一间很小的房间,里面只容得下一个人,有一条小板凳和一个水龙头。从小房间里伸出两个向下弯的水管,水管的上方开了一个小窗,管理员坐在小窗后掌控着水龙头。人们挑着水桶排队接水,接水时将买来的水票交给房间里的管理员,他在这水票上盖一个小戳,就表示你已经挑了一担水。每张水票有一定的面额,盖满了小戳就得再购买。我们将水票与一块小木板贴在一起穿根小绳挂在扁担上,这样就很方便盖戳和携带。我们那个供水点的管理员好像是个残疾人,每天三次定时为大家供水。从那里挑一担水回来差不多要20分钟。我挑的话在路上还要休息两次,时间会更长。
平时挑水不易,买米买煤挑进来更不易,这也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一天,家里没煤了,我拿了煤证到梅溪桥煤栈去买煤。那时搞计划经济,买什么都要凭证、凭票。买米要粮证或粮票,买煤则要凭煤证。这是我第一次去买煤,当时个子矮,人又瘦,也不知自已能挑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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