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姑娘, ”郑阕闻言放下酒盅, 白面微惭:“我当日陷于牢中束手待毙时,只觉一切晚矣。开始那几日我很怕,忍不住想着自己人头落地时该是何等情状,这一想, 便是心胆俱寒,毛骨悚然。过了几日后,我开始不服不平, 我不懂, 明明自己未曾杀人, 却为何要代人受过?可在牢里一日复一日地熬着, 到最后我已不再忧惧抑或不平了, 只觉世间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哀莫大于心死, 我万念俱灰,只待引颈就戮。”
杨清笳停下筷子, 静静听他讲着。
“然后你便出现了”他偏过头,定定看着她沉静的侧脸:“他们告诉我, 有一位姑娘竟然找到了大理寺替我翻案!我当时又喜又怕,唯恐一切又是大梦一场。当日在刑部大堂,我眼睁睁看着你孤身一人, 步步将我拉出地狱, 还我清白, 保我性命,复我前程我从来没想过世间会有你这样一个人,能于危难之中伸出援手,明明我都已无望了”
“我们郑家欠你良多,小生之前口出妄言,冲撞了姑娘,这次是想真心实意给姑娘请罪。”他说着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杨清笳做了个揖。
杨清笳放下筷子,微微叹道:“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徵于色,发于声,而后喻。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你既大难不死,如今又进了二甲,日后好生为朝廷,为百姓做个好官,方才不枉鬼门关上走上一遭,至于其他毋需多虑。”
郑阕听她开解,只觉对方应是原谅自己了,心中顿如七八只鸟儿搏翅乱跳一般雀跃,忍不住道:“小生对姑娘心生倾慕,姑娘能否给小生一个机会,让小生弥补过失——”
杨清笳有些诧异,她愣了愣,只道:“郑公子说笑了。”
“杨姑娘!”他坚持道:“虽有些唐突,但我所言句句属实,小生的的确确倾慕姑娘”
杨清笳轻轻一笑,打断他道:“郑公子,我于危难之中略施援手,你对有些特殊情感,原是寻常。但你可能并不知晓,你喜欢的也许并非是我,而是那份绝处逢生的期冀。若换作其他人,相信你亦会是同样的感觉。”
郑阕急道:“怎么会呢,杨姑娘风姿无双,怎可与其他人相提并论!”
“你若单纯爱慕我这个人,那当初为何又要悔婚呢?”
“我”
“郑公子,”她眉眼安和,像是面对一个任性懵懂的孩童:“我谢谢你的青睐,然而你我之间,是没有什么可能的。郑公子玉树临风,学富五车,以后自会觅得良缘。”
“杨姑娘”
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左手摆了摆,示意他没有必要再说。
郑阕长这么大,尚未主动向姑娘表白过心迹。
之前虽懵懵懂懂追求过李溶月,却只不过单纯瞧她样貌一流,出身贵门,又有个“才女”之名。与其说那是男女之间的爱慕喜欢,不如说是一份虚荣。
故而当初李溶月对他爱搭不理,李鸿和对他冷嘲热讽时,郑阕最多不忿而已。
可今日他被杨清笳当面回绝,明明对方未曾说什么过分之语,郑阕却觉胸中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涩之意,似是五脏六腑都泡在了未发酵好的苦酒之中。
少年人,方知情为何物,便求而不得。
然而自从他捡回一条命后,心智也的的确确成熟了不少,若放往日,此时羞愤惭愧,必定会拂袖而去。
可现下他难受归难受,却不由觉得杨清笳真真是个妙人,丝毫不像其他女子扭捏娇羞,即便拒绝亦是如此直白磊落,淡然洒脱。
是了,眼前人怎可以常理度之?他想。
此番虽不成,心下却更坚定了要追求她的决心。
郑阕思及于此,便坚定道:“杨姑娘现在不接受小生也没事,只是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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