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将沈琳带回内室,李绸也在外间坐着,对着窗外夏日光景发呆。
外面行刑完毕,那受刑的老妇已然半死不活。
望月也不将人再抬回宫里,以免有跟宫中帝后叫板之嫌疑,即命人将那老妇随意安置了,要她自生自灭罢了。
随老妇前来的人,直接送到宫中皇后那里处置,再要小安子进宫后即悄然将她写的信交给沄三兄。
诸人各领差事去后,望月才沉下脸来,将左右之人尽皆屏退,拉着小郎君沈琳,一副要教训人的架势。
见李绸还在窗前坐着,想这个人整天心事莫明,一句话也不说,让他留在此处倒也罢了。
望月顾自肃容揪着阿琳的耳朵,说着“第一,第二,第三”,将他一应行为不妥处都训教了,教他如何驭下如何处事,如何在世人面前塑造形象,而不使世人只知惧他而不知敬他。
说得口干舌燥了,见七八岁的小阿琳有点垂头丧气,看神情又似将她的话听进去了,才稍稍放下一点心。
七八岁的孩子,看卫士行刑全不畏惧,反而快慰得要拍手称快,是叹他胆气足还是心肠硬呢?
也不必强说他有上位者的强势霸道。
任何一种地位的人,欲要长久立于世上,就不可无有恻隐之心,不然再聪明强干者也要为众平庸而坚毅的敌人消灭掉。
这是史书上也能印证的道理。
何况以阿琳的前程,将来最成功也不过和他父亲一样做县公——如此,他怎么能不夹着尾巴做人?
见他姑姑一直愤怒忧叹,横气十足的阿琳也是惴惴,满口答应以后改过后,姑姑要人带他去换衣服,阿琳依依扯着姑姑衣角,低靡求道:
“姑姑莫要生气,阿琳若有过失,姑姑万万教我——莫要莫要生阿琳的气。”
望月见他样鹌鹑状,不由杵着他脑门气得笑:“你真是个小人精儿了,还知道示人以弱。哎,只要你阿琳肯受教,姑姑何必生你的气。去吧,出了这一身汗,换了衣服再来。”
看着阿琳沉稳出了门,望月说不清多少事要操心,沉沉叹息了一声。
李绸若不在室外活动,就务求让他身体摆在舒适的姿态,因此他现下在窗前小榻上伸长腿靠坐着。
望月一回头看见李绸,抚着泛疼的后颈,干脆端了一张圈椅侧放在榻边,凑到李绸所在的榻边坐着。
她一屁股坐到椅上席垫上后,就大大咧地将鞋子褪掉,一双腿脚就直接架在了李绸的大长腿上。
李绸只垂眸看着她放肆的腿和脚,一点明显的反抗不满的举动都没有。
然后,望月就将胳膊压在榻头,以手支颐,以一种看起来不雅也不适的姿势坐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李绸看。
望月近来猜测李绸为何紧闭口舌,连夜深人静的时候,连句悄悄话也不同她讲。
近来思虑此事,先以为李绸心灰意冷,无意说话;待近来查得府中奸细的蛛丝马迹,才恍悟也许是忌惮仇家要将他赶尽杀绝。
然而近来多有烦心事,今日有又褚氏这一出,望月实在心烦得很,却连一个能和她并肩作战c或者平时尽情说道心腹之言的人也没有。
虽然知道不应该,望月还是忍不住揪着李绸的脸,不乐道:“赵仁此人,虽叫人不能满意他,可是我若哄一哄他,他倒也许能替我担些事?郎君,你这样叫人好是郁卒啊。”
李绸心里就忽然一紧,说不清什么感触,只觉不舒服的紧。
望月说完这牢骚话,其实心里略有不过意,然而她也不是铁打的娘子,镇日甚事都闷在心里,也是愁烦难忍的时候。
说完了,就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将头高高地后仰着悬空了,却没瞧见李绸看他的复杂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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