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就就跟琳公子絮叨——即使是血脉至亲,也须常在一处说说笑笑,情份才能越来越深浓。
还说午间她已不在,阿琳亦不陪伴姑父吃饭,叫他一人孤寂落寞地吃完喝完,不是做侄儿该有的孝道。
今日公主又去探宫,琳公子这一次倒乖觉,不但午饭同李绸一道吃的,午休过后,又特意抱着书本来,给李绸念了一几刻钟书听。
听着朗朗的儿童诵书声,李绸感到时气之至,是因渐觉肢体生寒,简直不由自主。
现在还不到生地热熏笼的时节,嘉善只叫人给他多穿两层衣裳。
然而这天气窗扃半开,秋气由窗中直入室中,李绸犹觉丝丝缕缕的寒气,就在他血液筋脉中缓缓游走着。
眼前这个似乎无忧无虑的小郎,若只以幼童的标准计较,他这样的学业进度,足以证明他是天资聪颖的孩子。
天赋如此的同时,自然,沈琳无疑也是幸运的。
有一个消沉怠志c只以闲务娱情的父亲,还一个颠三倒四c满肚肠男盗女娼的生母,使得沈琳小小孩童已隐见暴虐冷酷,且他还是有心机的敏锐孩子。
可以想见,若长久教养于其亲生父母膝下,不过三四年光景内,这孩子便要长成似华哲连与九皇子那一类人——睚眦必报,心性毒辣。
以沈琳这等尴尬的身世处境,长成后何能见容于上位者呢?
显而易见,皇帝不喜皇三子平原县公,甚至一直致力于淡化其嫡子身份。
对三皇子在境遇上亦殊无善待优抚,亦不似对皇四子c皇五子等,委任其担任充要职差,以此磨砺其议政处事的能力。
当今圣德帝尚在潜邸时,亦为先帝眼中钉,却也因朝间诤臣良臣力主拥戴,而能以亲王名份参知朝廷机要,预涉国家大事——因为储君即要学习为君之道,若不然,一旦皇父崩殂,何能履登大宝,成为主宰天下大势之人?
只说三皇子沄年近三十,却未曾有一日习帝王之道,也怪不了朝野贤人都不将他看在眼内。
沈琳为平原县公子嗣,难免就更为人所轻怠了。
李绸有时候看沈琳这小儿,其实仿佛也是在看自己。
他和沈琳一样命途多舛,不觉间就要走过万丈深渊前面,偏就遇上个愿意怜贫惜弱的女流嘉善。
不知不觉,李绸对沈琳这小公子感觉也很微妙。
正如沈琳对他未尝不是微妙。
月初时,沈琳突然某日间询问周嬷嬷,为何姑父整日坐在轮椅间,既不处理内外事务,也不与姑姑言谈笑语,他甚至连话也不说一句。
周嬷嬷内心亦觉这李公爷非良配,然而公主既善待他这残废驸马,哪能容得从人们对其不敬,肆意评说?
周氏怕琳公子如此想法,会见恶于嘉善公主,就掩去不足外道的一些情节,将他姑父的事,掰开揉碎了给他解释完情由。沈琳听她讲完,还是颇为不解地问——姑父当时已至此,为何姑母还与姑父婚配。
当日沈琳上小脸上神情,颇有为姑母不平之意。
只有他姑姑呵斥说教后,他才不敢再说此类言论。
然这渐渐长大的小儿,渐会矫揉自饰c伪装表情后,他心中近来作何感想,就只他自家知道了。
看他现下专心致志给“姑父”念书的模样,正是她姑姑愿意看到的样子——也许,他行动上能如此,若私心对“姑父”便只有外现的一半真心与热忱,嘉善看到也该心有所慰了。
李绸见看看近侍的小宦官和两个武婢,不免又琢磨起宜安堂近来的怪异气氛——也许只他将这氛围称之为怪异,不见其他人皆是若无其事的平常态度吗?
李绸以为怪者,第一件,便是嘉善与亲信间“相互意会”的眉眼官司更多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