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桐低头一看,大喇喇当众喊自己名字的小孩,穿着普通的深色短打布衣,踩着千层底麻布鞋,皮肤却像现代小孩一样娇嫩光滑。
如果在顾桐来的那个世界,所有小孩子都这种无忧无虑的表情,实在没啥好稀奇的。但在县城来回遛跶了一上午之后,满眼的面孔说不上都灰黄黯淡,也不可能容光焕发。骤然看见一张脸,拥有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的气质,亲切感油然而生。
顾桐也不是个有城府的,难免露出笑意,略弯腰问道:“咦,难道你认识我?”
小孩子嘻嘻笑:“不认识,却听说了或许是,抑或不是。”
呃,看这小孩子的身高表情,大概是小学四五年级的样子。顾桐才不会跟萍水相逢的小孩子一上来就论交情,但上一世的正常行为模式哪里这么容易改掉?偶遇一个没有大人带着的小孩,第一件事,当然是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比如说,帮他找父母家人。
顾桐根本没多想,下意识地微笑问道:“小朋友,有没有大人跟你一起出来?”
小孩愣了一下,呆呆反问:“你叫我小友?我可不是童生。”
——顾桐穿着读书人的青衫,却潜意识想不起来,在大明,称呼童生才是叫“小友”的,一般人等还不够资格被这么称呼。
所以他没在意小孩子跟他不一个位面的随口回答,按自己的逻辑继续问道:“没有大人跟你一起吗?那么,你认识回家的路吗?或者,知不知道你自己的名字?记得粑粑麻麻叫什么吗?”
旁边周七的脸色越来越精彩:原来这顾桐的傻症好了,却改成时不时犯糊涂!哪有这样对十岁半大少年问话的?还人家是三岁幼童么?再说,这位少爷通身富贵气派,哪里是随口能哄得住的?
咦,富贵少爷,瞧身量与脸上神气,多半是十岁左右灵光一闪,周七赶紧抱拳恭恭敬敬行礼,问道:“敢问少爷,贵姓张么?”
小孩子鄙夷地撇周七一眼,根本就当短打扮的他透明,又扭头凑近顾桐,踮脚凑近他耳边,小声问:“你爹曾在北地划过船,是也不是?”
顾桐却不习惯对小学生一本正经说事,左右看看,随手指着街边捏糖人的,笑嘻嘻哄道:“小祖宗别闹了,去玩吧,那里有粘牙的脆麦芽糖我还有事情要办,不能陪你哈。”
小少爷却撇嘴,却不再耳语了,朗朗嗤道:“你这人怎生颠三倒四?既然问我和父母姓名,便是起了结交之意,为甚又急忙要告辞?果真是病得糊涂了?”
顾桐纳闷:“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一旁周七却不肯罢休,见这少爷不肯分神搭理自己,只絮絮跟着他们逛街的步伐,只跟顾桐热络说话。左右瞧有无办法,好把消息送出去,让方才拜托寻人的张维知晓。一时没见到方便传话的,周七只好先凑上前,对顾桐笑道:“瞧,再紧走几步,过了酒醯店,便是我们要去的盐醢铺子。”
街本就短,总共也没走几步。
众人路过一华丽酒招,紧挨着的隔壁是个小很多的门脸,明显是将就隔出来的,挂着个横木硬顶青布招,中间贴块白底圆布,写着大大的“醯”字。
小少爷撇嘴:“这种零散下人的活计”
顾桐却两眼发直,没心思注意小孩子的絮叨,盯着面前店招上的“醯”字,闻着满鼻子的醋味,翻腾原身的记忆,想起这字的读音是“西”,才算是想明白:这“醯”字是醋最正宗的古字写法,上承《礼记》。
——什么“西”!不就是醋嘛!再抬头仔细看布招上的“醯”字,难怪相传叫山西人“老西儿”,根本就是“老醯儿”写了简单别字,实际就是老醋!
——玉山当地的方言到底有多古老,大家的日常口语里,才都把醋叫做“醯”?
见顾桐表情奇怪,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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