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位上随时准备出发的船看起来比较大：比周七的半棚航船宽出一尺，长了半丈，乌蓬遮盖船舱的面积比例也高出好些，只匆匆一眼，就觉得像是要出远门的规格。

    顾桐凑近些打量，只见这船舱中堆满截掉头尾c削去了树皮的木料，压得船舷吃水线低低的。船老板还在指挥几个苦力络绎搬瓷坛上船。

    船篷下则密密坐了人，神色有焦急有安静，也都只眼巴巴等着。

    犹豫片刻，顾桐趁船主略微不那么繁忙的间隙，上前拱手，努力回想着原身说话的语气，道：“船家请了，不知搭这船到广信府，需多少船钱？”

    船主怒道：“还搭甚么船！瞧西边天都黑了半边，想必有暴雨。也不知老汉这条命到不到得了鄱阳”

    说话口音跟本地不同，倒也勉强能听懂。

    顾桐不由奇道：“我是见你船就要开了，也有人搭船，才来问个价钱，何必生气？”

    船主抬头还要争执，一眼发觉顾桐年纪虽小，却穿着书生青衫，不由一愣，哭笑不得道：“你这小儿，就算家里不缺钱财，也不要学人家秀才公乱穿衣。若是遇到严厉的老爷，问三句你不知诗书，是要治冒充斯文罪名，捱板子的！”

    旁边几个同村的妇人听见这边说话，都嘻嘻哈哈笑，还有人嚷嚷：“船家莫胡说，我们村这位神童，年方十二便考过了府试，就差一道考试就是秀才了，哪里穿不得长衫？”

    听得眼前半大少年是童生，也算沾了功名的边，船主立刻深深弯腰拱手，赔笑道：“在下有眼无珠，秀才公莫怪！”

    顾桐苦笑：“还不是秀才呢，老丈别行礼，小子年幼当不起——不知能搭船到广信府么？多少钱？”

    船主叹气道：“秀才公还是莫上船的好。这玉山地势高，水势尚不显。但看西边乌云模样，只怕要发汛，乘船实在是不稳当。”

    顾桐坚持：“在下老父去广信府办事。正因汛情，才要去寻父。”

    船主立时退后一步，让出上船的位置，道：“我这是限期运木材的役船，要直放鄱阳。并非运客为主，搭船的都是胡乱给几个钱就好。秀才公去广信府近，还顺流而下，不到两个时辰便至信州，只管坐，再不必给钱的只是船上逼仄，太不成体统。”

    本来看有船就要出发，顾桐还抱着侥幸心理，总觉得这种老道的船主都赶继续去广信府，只怕不会有什么水灾。没想到这船主是不得不冒险上路，心顿时揪起来。

    忍着小船晃动，顾桐好容易在人们让出的船舷挤挤坐下，听见顾二姐在埠头上发急道：“带我一同去吧不管水里火里，一家人在一起才安心。”

    顾桐挥手撵她回航船：“二姐莫慌，你跟同村几位婶子一起回，到六伯家借助两晚。我只是去接阿爹，天色擦黑能到广信府，明日就回家了。”

    二姐听出顾桐不容反驳，不由哭道：“寻着阿爹了，快去快回阿桐你病刚好，饮食都要留心。”

    怕她胡思乱想，顾桐轻松笑着挥手，还故意打岔道：“别操心了，最多一两天就回来了。你别忙得晕了头，盐要放好，别受潮。”

    顾二姐泪汪汪点头道：“我记得方才周七交代过，要学人家，放屋梁上。”

    船离开埠头顺流而下，这条黄金水路繁忙无比，木船络绎不绝。但很快顾桐就发觉，这些船几乎都是单向的：都跟自己坐的一样，从玉山往广信府方向去，却没怎么看见反向的船回。

    出冰溪镇后，走将近半个时辰，天色已经转阴沉，乌压压的云层如墨染，隐约似有电闪雷鸣。眼看前方水路多半正在落暴雨，对面一直没有逆行的船来，再联想到水灾的传闻，顾桐心顿时提起来。

    船主始终立在船头，不错眼瞧天色，脸竟有些死灰，嘴里喃喃念叨着“老天爷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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