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四晚,行拜师礼时,顾桐就知道为什么欧阳必进要求他表示参加今年的考试了:来祝贺并见证他拜师的客人非常少,除了亲人,只有五位。但来的这五个人,居然分别是特地匆匆赶来“会晤同年”的江南西路提学使(就是俗称的“学台”,大致可以理解为这一省的“教育科举专任钦差”),“恰逢其会”的本地知府c知州,顾桐亲自去邀请的判官卢孝达,以及曾招待过欧阳珏暂居的夏家公子(注1)!
——本府势力汇聚,外加为读书人开挂的节奏!
顾九白天陪儿子去采办六色拜师礼时,脚下也如踩着棉花般不真实,主要是没想到儿子这么牛逼,能抱上这么粗的金大腿:就算他不太明白两广提督多大官儿,起码能打听这位带兵部侍郎衔,正三品!顾九可能不知道知县是正七品,但他知道县里的二衙老爷主簿是正九品,而周七的后台亲戚c吓得他们要死的文书只是公吏有品级,就算祖坟少高香变成“王四衙”老爷,典史根本就没有品级,是不入流官儿!阿桐有了这样煌煌赫赫的靠山,二姐还怕啥!
顾九一句话不敢乱说,只拿捏着万千小心,在欧阳真指点下,包好芹菜c红豆c枣子c莲子c桂圆c肉干六色拜师礼。但晚上拜师礼前,听来交代客人身份的传话小厮说,贺客居然是这几位,顾九乐得几乎当场晕过去,每喘口气都快活得欲歌欲笑,喜孜孜之余,又生怕乡下人粗手粗脚坏了儿子大事,本来是不肯去出席拜师礼仪,被顾桐劝了许久才松口,又一口咬死,他只肯缩在厅堂角落,混在仆人后头站着,死也不上前。
听说学台王舜渔要来观礼,顾桐也开心得要命!
如果说顾桐到这世界来最想要什么,排名第一就是功名:他亲身感受到了,从街边杂货店小老板到下乡救灾的卢判官,从无知乡农到欧阳真,每一个人都对他的读书人身份表达敬意,为的是啥?还是不因为他年纪小,还有继续考功名的无限可能,而真正的敬意,就是冲着功名,以及功名带来的当官前景去的!
中国自秦汉以来就是大一统的郡县制超级帝国,而从察举到九品中正到科举的种种人才选拔制度,为的就是让阶级流动,底层人才有上升通道。尤其到了科举完备的大明朝,科举已经成为最决定性的阶级流动通道,“秀才本是宰相根苗”“朝为田舍郎c暮登天子堂”这些话都是事实,绝非说着玩儿的。
而这漫长功名之阶的基石,就是秀才。
顾桐想要立身c养家,最佳路途当然就是考功名,所以他才对前身留下的经书记忆非常感激。但纵然经书倒背如流,顾桐也不缺考试技巧,但些八股文,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他有机会拜师学文章,已经非常运气,但能直接认识主考官大人,这就不是运气爆棚可以形容的,已经踏上特权的边缘了!
——见别人有特权当然眼气,而一不留神自己居然有机会享受特权,这简直不要太幸福!
幸福的晕陶陶之中,顾桐走近厅堂。
昨晚欧阳真命人重新布置过,正前方改成供桌香花,墙上高挂孔子像,书案左边的官帽椅上,正坐着身穿长衫c儒生打扮的欧阳必进。
而两边坐着的五位观礼者,四位官员都穿了软帽小翅c绣补缓带的常服,只从颜色能看出官阶不同。夏公子有恩荫的国子监生资格,穿了秀才的襕衫巾服来。
顾桐小激动,根本没法分心去看清两边人物,只一再深呼吸提醒自己稳住。在门口停步,他认真站直身体c端正表情后,双手一供,对孔子像端正做个长揖——手必须弯到和腰齐,这就是“拜”礼。
弟子拜孔子时,欧阳必进起身,这是表示“此礼是对至圣先师的,读书人不能与孔圣人一同受礼”的意思。
礼毕,重又坐下。
顾桐重新站直,缓步而入,在桌案前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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