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雷阵雨,来得迅速去得快。大公子张永绪走到乾院时,早已云散雨收,只天空还压着乌沉沉云絮。
花窗刚打开,雨后清新的空气透进来,把桌上烛火吹得有些摇晃。
第四十八代张家传人c天师府之主张彦頨负手站在窗前,看着儿子步履轻捷地走进院子,急促却不失世家子弟雍容的气度,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随即又绷起清瘦的面皮,恢复威严c庄重的一家之主模样。
张永绪行礼参见之后,张彦頨挥退下人,开口道:“你母亲安好?”
一听就知道,父亲没来得及去后院见家眷,就先传召儿子了。
张永绪恭敬垂手站直,答道:“柳元君带弟妹斋戒,特命人传话免了每日请安,直到月底。”
示意儿子坐下,张彦頨依旧拿着严父的款,沉吟片刻,方问道:“接阿继的人来了?”
张永绪点头,略失落地叹息:“纵然阿继并非我张家血脉,我张家何等富贵,把他当成亲生子供养也不为难,又何必非要让阿继远去那广西蛮荒烟瘴之地?莫说大人慈爱,我也舍不得弟弟。”
张彦頨欣慰长子与三皇子兄弟亲情发自内心,但毕竟天师架子高高在上,张永绪才十五岁,不好明说“皇子想干啥想去哪里你老子说了不算,陆都督同知安排人来接,更是万万要讨好”,又摆出掐指问卦的造型,沉默片刻,问道:“来接你弟弟的人是谁?”
张永绪愣一下,答道:“广信府今年案首,顾桐。阿继并没有说是来接他的,只道他们在三清山便约好了,结伴去梧州。”
张彦頨叹口气:“我天师府护卫人手不得随意行走,太打眼就不好了。莫担忧你弟弟,梧州虽远,却是繁华地,并无烟瘴之苦。我会命你继母多多选路上好带的轻货,定丰富无虞,正好你柳家小舅舅昨日来告辞要回京,不妨请他修书,托广西总兵帮着照拂一二。”
张永绪愉悦点头道:“阿继再聪明,也只十岁。他要去梧州,送的财物固然该当丰富些,也要有牢靠人手帮他带携才是。那张守一人管得甚用?我身边有舅舅家送来的十名精干侍卫,也分弟弟两人。”
这话略有些不投机。
张彦頨的意思,是让柳珽写信卖人情,有人在广西照顾三皇子。
而张永绪要送的侍卫,是云南黔国公沐家赠送的。麻烦的是,沐家跟柳家的关系,始终不是那么和睦,连累得嫡长子与皇帝钦赐的继妻柳氏之间,始终有些紧绷。
国初,第一代安远侯柳升南征北战c功勋赫赫,曾随英国公开疆安南,二征安南却陨落,主帅黔国公沐晟逃回。柳元君和柳珽的父兄两代安远侯都镇守广西多年,而且柳珽从小随父兄征战边疆,在广西颇有勇名,故而柳珽虽年轻无爵,身上只有极微末把总衔,在广西说话却管用,起码总兵是一定会给面子的。
见儿子听到“柳家”时,眉头就有些纠结,张彦頨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略一斟酌,问道:“既然你想弟弟在家多停留些时,可有良策?”
嗯,虽然这案首顾桐年幼了些,到底是陆炳信任之人,交好顾桐绝对有万千好处,起码有事能找他代送礼物不是?
要知道,每一任张天师一生的面圣机会极其有限,多半是袭爵前封世子一次,中年后带儿子进京请封一次。若不是张家远离朝堂,怎么能让陶仲文这等野道士得了意?且天师府联姻不能自主,全靠皇帝赐婚,再多勋贵姻亲,都不在核心部寺,更极难结交地方文官,紧急时刻半点用没有。
被父亲问怎么留弟弟些许时候,张永绪不禁纳闷:“我劝阿继不要去广西,岂非一劳永逸?何必零零星星多留几日?”
张彦頨叹口气,细细分说了锦衣卫是何等要紧的位置,而陆炳是皇帝的奶兄,得到皇帝全心信任的锦衣卫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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