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珽这边绞尽不多的脑汁，努力劝天师府女主人柳元君撤掉为难顾桐的人手，就此忘记这件事；同一个府邸的另一个方位，张永绪大公子也面对自己的姐妹张永绯，烦恼着关于顾桐的话题。

    天师府这一代嫡出大小姐张永绯芳龄才十岁，明显是匆匆换的起居衣裳，鲜花般粉嫩的脸上，全是困惑：“哥哥这么晚叫我到书房来，有甚么事情么？”

    示意妹妹坐下喝茶，挥退所有下人，又命心腹守住院门，张永绪才在她对面坐下，表情非常严肃：“为兄刚刚听说，你偷偷跑去看那个顾桐？”

    眉毛略微一挑，张永绯点头道：“阿父道此人极其要紧不可得罪，阿继又说他知兵，我想着大哥剑术出类拔萃，都不敢说知兵，这个穷秀才懂得甚么？便好奇去瞧了瞧。”

    张永绪端正了情绪，一秒钟切换苦口婆心模式，道：“不过是个新中式的案首，能有甚么出色人才？阿父再三命不可得罪，是有旁的缘由。阿绯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须知男女大防”

    听长兄说到这里，张永绯弯月眉皱起，一泓秋水般眸子全是薄怒：“呸！我只瞧见那几人披了破旧道袍，正要出门，乌眉灶眼的，只怕咱们家烧火的婆子，也比这甚么有门路通天的秀才体面些！”

    嘴里说着不屑的话，张永绯心里却想着下午，她带丫头偷偷溜出垂花门，瞧见阿继哥哥带着出门的三人，丑道士c莽汉子也就罢了，那小书生虽然故意穿得破旧，相貌却比真正侯门英俊公子柳珽更好看，眉眼五官清朗精致不说，还有这时代人们最爱的书卷气，嘴角总带一丝贵族才有的不卑不亢微笑，人才实在不凡——天师府里只瞧得见几门公侯府的亲戚c各色道士，何曾过眼这般英华潋滟的人物？

    张永绪还是少年，并不知道帅哥对小姑娘的心灵冲击有多大，但总要尽到做长兄的责任，依旧严肃道：“大人炼丹忙碌，柳元君又忙于阖府中馈，我总要约束你一二。这种偷偷溜出去瞧外男的事，决计再也做不得！”

    张永绯撇嘴道：“谁稀罕瞧甚么外男了？若不是想看你同他比剑，才不好奇呢。”

    苦笑摇头，张永绪道：“谁跟你说我要跟顾桐比剑了？他有甚么来头你就不要问了，总之我们龙虎山离京城太远，容易被中伤。但凡能结好得力人物的一丝线索，便要小心循迹。”

    张永绯像小大人一般叹气，道：“都怪那个该死的欧阳重！”

    大小姐挂在嘴边骂的这个欧阳重，得罪天师府时，是云南巡抚。

    十七年前，张彦頨知道了天子极端喜欢修道c热爱神仙方术，就召集门下弟子，去遥远的四川c云南一带，试图寻找古代的道教秘籍和供器，好作为贡奉。但张彦頨舒服日子过久了，对文官日益高涨的战斗力没有直观的感受，按照以前的习惯做法，既然派人去辣么远的地方，就顺便送了云南镇守太监一套蟒袍玉带，算是安慰想建功立业的太监一点念想——那时候张彦頨老婆还是黔国公沐家女，帮大舅子交好镇守太监，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云南巡抚欧阳重侦查水准惊人，居然知道天师府的所有行动，上奏章重重弹劾张彦頨，说他“扰害夷方c惑众罔利，请治之”！

    嘉靖就批复，命江西巡按细细查访具体情况，还下令让张彦頨自己回复具体情况。

    虽然最后没有落下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却让张彦頨吓了好一大跳。从此，张彦頨学会了忌惮文官c行事更加谨慎。

    提起欧阳重的往事，张永绪当然更清楚，虽然天师府杀人也不会受刑，但传承是铁的c张家血脉却不止一人，若像被文官告发杀人的那位祖宗一样，褫夺传承c发配边疆，与死何异？

    连妹妹都记忆深刻，让张永绪更理解父亲的选择：事实证明了，结交太监极其容易被文官咬死，是风险高c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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