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老四成了村长的消息在村里传开了。这个消息多少让人们有些吃惊,但也在人们的意料之中。范老四在解放前就是“革命火种”,现在又入了党,当村长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的屋子成了更多人饭后跑动的地方,和掌权人走近一些毕竟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个消息传到马玉秀的家里,无疑就是投下了一颗炸弹。如果村长还是范老大的话,在她看来,那还是有一份亲情在里面的,最起码,范老大还是新岁的大伯。可现在,换成这个范老四,在马玉秀看来,还不如任何一个两世旁人来当这个村长都比这个人强,尤其相对于自己来说。
她现在是多么地想去探望一下程盛泉啊!这个在最苦难的日子里给了自己生活希望的男人,她已经打听清楚了,程盛泉关在凉州监狱,来回走一趟十天可能都不止。现在出门都得要村里开具路条,她和程盛泉的关系乡里又宣布不合法不承认。她最后鼓着勇气走进了村部,自己的脸面算什么,自己的男人为了自己什么样的委屈没有受过!她就这样怀着一种近似于悲壮的心态走进了村部。
这几天村子里都说要搞什么互助组,她也没有听懂。好像大致说是大家要把分到的田地和牲畜又集中起来,重新管理。她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所以也就没有心思去听懂。她进去的时候,看到好多人都在里面,她赶紧退了出来。她想人家这应该是开会呢,自己进去了也不太方便。
范村长正在讲话。他披着衫子,给大家讲着从乡上听来的会议精神。要搞互助组了,困难是有的,要克服;思想上有问题的,一定要学会做......他一边回忆着乡长的讲话,一边凭着记忆给大家转述。范老四这个不算小名的小名,在村子里已经基本上没有人再叫,范队长是人们对他的称呼。至于村长,倒没有人叫,总是感觉那个叫起来不是太美气。
他看到门口进来的是马玉秀。正好能讲的都已经讲完了,他就安排各个小队队长下去落实好,争取在全乡能把互助组的事情搞到前头。这些到乡上开会的事情,本来通知让书记去,林书记不爱去,范老四又喜欢到人前头显摆,两个人倒是在这上面一拍即合,倒也落得团结一致的好名声。
因为乡里给马玉秀和程盛泉的关系定了性,最后虽然给程盛泉没有定成地主成份,但给他的口粮田却没有分给马玉秀,没有关系的两个人,又怎么能分给她嘛!二太太以嫂子的身份给他接收了,毕竟人又没枪毙,以后出来还得吃粮。
马玉秀不得不低眉顺眼地站在范老四面前,把自己的想法提出来。范老四仍然穿着那套发白的军装,手里抱着一个大搪瓷缸子,喝着熬得很酽的砖茶。他已经和乡长挂上了关系,这个缸子和茶叶都是乡长给他的,也有的人说,是他厚着脸皮向乡长要的。
他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看着这个前嫂子在自己面前的那副神态,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现在,他是一个胜利者,面对着一个被征服者,从心理上来讲,是这样的。他在心里给自己设计着台词,该怎么说,才能体现出自己的威严和水平,而不至于显得那么太农民气,最起码要和自己的身份相对应。
不能太农民气,是他现在对自己的基本要求,尤其是在多次见过乡长之后。他的言语动作越来越有乡长的影子,就连那叉腰而站的动作,见过乡长的人都说,他是学了乡长的。至于乡长的动作,却不是向县长学的,那个动作归根到底,是一个伟人的习惯性动作。
他示意马玉秀坐下说,这倒让马玉秀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马玉秀甚至在那一刻有了一丝错觉,他毕竟是孩子的亲叔叔么。
她的要求很简单,向村里请假,以程盛泉未婚妻的身份去探监。当她进了村部的时候,别的人都向她看了一眼,依次走了出去。肖子铭向她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村部就他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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