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这个孩子真是造孽!
上次你不也把我的兔子给鸡吃了?
什么?兔子?安怡民显然有点凌乱,那不是已经死了吗?
哪里死了?那是刚生下的小兔子还没睁开眼睛呢,我好容易问同学要到一只你就给鸡吃了,现在我吃不下的饭给它就不行了?樱玉不喜欢父亲的大男子主义,她当即就给了父亲一个下马威。
说起来姊妹几个里只有樱玉敢跟父亲叫板。荟玉最是一味地忍受。桂玉得理不饶人,但也嘴甜会哄人。桔玉信奉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一见父亲大人生气,不管与自己有没有关系立即溜之大吉,因为据她的经验,大人在生气或者干活儿干累的时候往往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要是实在躲不过她还有第二个锦囊,那就是立即求饶,以柔克刚,将大人的怒气消灭在萌芽状态,因此她长这么大没有挨过一次打,不仅在姊妹们中,在周围的同学中也是独树一帜。竹玉却是硬碰硬的主儿,安怡民常常说她是死不认错,犟牛一头。
安怡民可不喜欢女儿的这种态度,不管有没有道理,孩子怎么可以顶撞大人?顶撞就是不对的!一个“锥心铁胆”过去,落在樱玉的身上:你还有理啦?
樱玉很讨厌大人不讲理还动手打人,她眼里噙着泪闷声不语了。
宜荷见状忙过来打圆场,你们父子俩个因为一点饭吵什么吵?没想到安怡民正缺一个理论的对象,他顿时将矛头指向宜荷:
都是你老是给她舀上那么多,你看看她吃不了就倒给鸡,你就不能少舀些?
剩就剩些,有什么大不了?鸡吃了也不白吃,还能下蛋呢!
安怡民不听则已,一听立即火冒三丈,让你少舀些你还可能说了!说着也回敬了宜荷一个“锥心铁胆”。
场面一度僵住。
宜荷猛得挨了一拳愣怔片刻,待回过神来她忽然一边抹眼泪一边解下围裙攥在手里,径直朝大门外走去:我刚伺候你们大的小的吃了,你可是吃饱了!一点剩饭你就打这个打那个,这饭我不吃啦!
院子里此时正坐着碱面儿、春花好几个人,宜荷一走,碱面儿立即撺掇安怡民出去追,安怡民却碍于脸面没有动,然而宜荷一走他立即就慌了,于是用手一指樱玉:快,跟着你妈——
这是樱玉第二回领到这样的差事,上一回是因为隔壁老朱家的小儿子。那天,老朱拿着锄头满院子追着打儿子,那家伙调皮竟跑出街门去了。猪老婆担心儿子跑没了,无奈自己又跑不动急忙央求正在院子里的樱玉去把儿子找回来,没想到那小子竟在街门外偷偷抱了樱玉,自此以后好长一段时间樱玉不敢再单独出现在院子里了。
这回樱玉又领到了追人的差事,不过这回就是父亲不说她也会去的。樱玉跟着母亲一直出了北门。上回她一出大门就把猪老婆的儿子给叫截去了,因为那小子根本没有跑多远,只是背到了旁边的一条巷子里。这回她的母亲一直走,许久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想母亲正在气头上,因此便没有喊,只是一直跟着。出了城门,城外是大片大片的小麦地,偶尔在一棵大树的后面会出现一个小土丘,她知道那是坟墓。越往前走土丘越多。那里埋藏着谁的亲人?那一个个小土丘在外人看来阴气逼人,亲人们却往往深情伫立,无论怎样皆是一个情字使然。
樱玉正避之唯恐不及,忽然看到母亲走着走着竟坐在地头哭起来:
昙玉——
樱玉听不甚分明,母亲哭诉地很模糊,她只能听清母亲是喊着昙玉的名字。只有哭诉给外人才需要字字分明,内心深处的痛是不需要听众的。
等母亲稍稍平复一些,樱玉才终于听清了一句,大意是妈没让你吃上饺子你就走了。樱玉忽然明白这已经成了母亲内心深处永远的痛,怪不得母亲总是给她们盛那么多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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