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伤痕
曲江在长安城东南隅,因水流曲折得名,春花夏柳,秋月冬雪,一年四景都盛于此,名士侍女、贵族官贾在曲中画船笙歌,乐此不疲,再加上曲内宫殿连绵,楼阁起伏的皇家禁苑芙蓉园,便成了大唐盛世的剪影。
每年文人才子金榜题名,都会成群结伴,到曲江杏园大摆筵席,一时间,曲江流饮在城内被传为佳话,文人的宴席少不了风月美色,所以聂牧谣一直都是探花宴上的常客。
懒于往返在流杯楼之间,聂牧谣索性在曲江池边置办了一处宅邸,平日若清闲便回来小住半月,聂牧谣担心流杯楼龙蛇混杂,便将秦无衣和顾洛雪安排在这里。
顾洛雪梳洗完,这才想起整整一个早上都没瞧见秦无衣,去他厢房发现门是开着的,秦无衣还穿着那件破皮袄,神色一如既往的专注,让顾洛雪想起昨夜他持剑指龙时舍我其谁的豪迈。
只不过现在拿在秦无衣手里的是一根针,动作很笨拙的缝补手中那件缎面锦袍,每一针都很仔细,但因为不得其法,每每都戳到指尖。
顾洛雪走进去,忍不住好奇问:“秦大哥,你在干什么?”
秦无衣吮着被戳破的指尖,焦头烂额说:“东屋的小妖精嫌我这身行头丢她的人,给我备了一件新衣,我打算在里面缝一个衬兜,再垫上棉絮,这样绿豆在里面就暖和了。”
绿豆正蹲在果盘上,手里捧着透花糍,吃的不亦乐乎,顾洛雪用指尖轻轻敲了敲绿豆的头,小家伙胆小,丢掉透花糍,瞪大小眼睛一动不动,憨态可掬的样子逗得顾洛雪发笑。
“针线活我在行。”
顾洛雪边说边接过锦袍,动作娴熟穿针引线,秦无衣还在纠结被戳破的手指,疼的呲牙咧嘴,见到绿豆呆立不动,连忙从果盘里拿起一块红酥,细细掰碎送到它嘴边,一脸痛惜说道:“你瞧你瘦的只剩下一张皮了,多吃点,囤点膘好过冬。”
顾洛雪在一旁看在眼里,秦无衣更像是稚气未脱的孩子,仔细耐心的照顾着自己的宠物,一个能对一只仓鼠如此周道的男人,想来心底一定柔软善良,可顾洛雪却不明白,为何昨夜在宋家,秦无衣却表现出的却是冷酷、决绝和漠然,仿佛在他眼里,堂堂大唐公主和侯爷还不及面前这只仓鼠重要。
顾洛雪声音诚恳说道:“那日在质库,我一时莽撞,坏了秦大哥的安排,还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救了秦大哥,殊不知那日若不是秦大哥在场,洛雪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秦无衣不以为然:“你要我说多少次才懂,我去质库真是为当刀。”
“秦大哥是不想洛雪欠下这份救命之恩,秦大哥虽然不图回报,但洛雪又怎能全当无事。”
秦无衣捂着额头:“你帮我缝好这件衣服,咱们就算两清了。”
“还不清。”顾洛雪抬头看向秦无衣,双眸清澈,“昨夜在宋家,洛雪不知道天高地厚触怒妖龙,幸得秦大哥力挽狂澜,才让我得以脱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秦大哥于我有救命之恩,而且还是两次。”
秦无衣淡淡一笑:“我不能让你有事。”
顾洛雪心头一暖,针尖也戳到指头:“洛雪无以为报……”
“你听我说完。”秦无衣摇手打断她,一本正经说道,“昨夜我在宋家伤了一位侯爷,还轻贱了一位公主,你熟读唐律,应知这都要掉脑袋的重罪,这么大的罪名总得有人背才行,宋家上上下下都知道查案的是大理寺掌狱捕快,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谁帮我顶这个罪,所以,我不能让你有事。”
顾洛雪又埋头缝补,言辞凿凿说道:“秦大哥光明磊落,顶天立地,任凭你如何推诿,洛雪也不相信你是口蜜腹剑之人。”
“俗人浅见。”秦无衣懒得理会,趴在桌上专心致志喂绿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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