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郭华的目光所引往素色的槛窗望去,却是容坐在窗前。
依旧是她宿夕使过的妆奁,刻花的文具匣半开,琳琅满目手饰映在耀眼的日光下闪过道道流光,容匀了脂粉的面上两道柳眉描得又弯又细,翠钿金篦贴于鬓颊,姿质平平的容颜,在精心的妆扮之下凭添了几分动容。
似乎,相较于她,容更适合娇养于深宫。容似乎也很陶醉于镜中日渐姣好的妆容,对着菱花镜,又顾盼生姿的照了一照,方心满意足的合上妆奁,举手投足,俨然深宫贵妇的派头。
容扬了扬眉头,正欲抬手叫进宫人,却见少雨素颜,静静地站在罩壁墙下,一垣粉白如上了卷轴的画,而她,便如花开的淡墨痕,从画上走下来,通身的清气,隔着许多步,都像是衬得她庸脂俗粉,登不得大雅之堂,心中羞愤夹加,当着众人的面,老了脸道:“你不在御前当差,跑这来做什么!”
少雨先是一怔,倾刻间便明了于心,攒着那封来时琴香塞给她的那张薛涛笺,此番前来,不过是招了人的道。此时此刻如容,哪里还有半分情义待见她,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奴婢给孙宝林请安。”
众目睽睽之下,曾经的主子低了头c弯下了腰,极其谦卑,而昔日的奴婢却理所当然,仿佛是欠了她似的,其中高下,郭华等看在眼底,心中皆明白道,凭容如何贵宠,骨子里终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奴才。
她不过是借了东风,沾了真主子的光,就真把自个儿当主子娘娘。众人看明白了这层,虽是不曾言明,然眼中的轻蔑却是无言那般,在彼此的交递里扩散,容益发心虚,口气虽是缓和了些,却仍是带着颐指气使:“是君上打发你来的?”
“不是,”少雨摇了摇头,心,很凉,不是为着中计,只是为着与容多年的情义。容跟她这么些年,她可是连一句重话也不曾说过啊。
可她却当着她,一次又一次,置从前于不顾。
“那你来做什么?”容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汗流浃背的转过身,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圆凳上。
从拖着不去见姐,到当着宣帝的面与姐公然绝裂,她以为自己能够做到,能够彻底与过去斩断牵连。可当少雨找上门来,她才发觉,不论她如何努力,如何奇情异致的打扮自己,在众人的眼底姐始终是天上的月,而她只能是地上泥。
她越来越不想见到姐,越来越厌恶见到少雨每每见到她,她便觉自惭形秽,连逞强都不能够。
昭阳宫
按大周后宫律,嫔妃生产,国君应忌三房,宣帝心里纵使惦记洛妃母子的安危,御驾也不能够前往栖梧宫,便命李十全摆驾至常年深锁的中宫――昭阳宫。
昭阳宫位于东西六宫的正中,是后宫之首,登上昭阳宫后殿的凤楼,东西六宫可尽收眼底,宣帝可坐镇高处,静观栖梧宫一举一动。
宫人们推开明间的棂花扇门,鎏金的毗卢罩下高悬着双喜宫灯,往南面望去,南窗的紫垣下设宝座大床,上置紫檀雕龙凤炕几二张,龙凤双喜字桌灯二对,红呢炕罩一件,黄氆氇炕垫一件,装饰极其考究华丽。
整座宫殿虽常年无人居住,却有宫人定时打扫,除了极其冷清寂静,仍是整洁有序。自他的嫡母,前朝慎贞皇后崩逝后,无一人入主中宫,便是他的生母顾太后也从不曾踏入过昭阳宫一步,而是在他继位后,从寝宫直接迁往前朝孀居的嫔妃们居住的永寿宫。
因此,在宣帝的记里,中宫是一座被遗忘的地方。
但是,当他踏入中宫之后,一颗因洛妃生产而担忧的心,却意外的平静下来,似乎这座空荡荡的华丽,于冥冥之中有着一股能够抚慰人心的力量。
他不由的忆起嫡母慎贞皇后,那个高坐在明堂上凤冠霞帔的女子,缨络垂旒,玉带蟒袍,百花裥裙上钿璎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