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坠落的速度。
浩瀚明静的天空中,唯有这片小花在动,泛着坚韧的微芒,势如破竹,落至一处无名的高山上。
山顶上站着一位面色冷寂的青衣女子。
确切点来说,她裸露的双脚并没有接触到地面,高山与她之间,尚有着百尺的距离。
那百尺的距离,正是一棵梨树的高度。
她站在梨树的顶端,脚下是频频绽开的花。
层层簇拥的白色花瓣,晔晔然开满纤长的枝端,仿佛为整棵树披上了千堆雪,万重绸,实乃难得一见的无双盛景。
草薰风暖,花开漫野,正是人间早春天。然而,女子的神色却与这般绚烂景致有些格格不入,仿佛被命运抛弃,即将融泄于斯的冰花。
那片落花倒像是着魔了一般,竟绕着她的青丝盘旋数圈,才带着同病相怜的意味,粘附在了她的肩膀上。
风再也吹不动它,它已经花落归根。
落花上的水珠映着女子的脸庞,吹弹可破的肌肤仿佛打了一层冰霜,透着摄魄的凄寒和悲绝。
如拒人千里之外,不在红尘之中。
伫立于此。
望着天空,她有些想哭。
可是酝酿了半天,却没有凝出半滴眼泪,唯有一层薄雾如从远山中缭乱升起,使得她的双眸濛濛淡淡,不甚分明。
她的睫毛上落满天光,微微一眨,刺得眼睛有些生疼,虽然她对痛感早已变得麻木。
三十年光阴如梦似幻,她好像已经流干了所有的泪。
无数记忆在青衫女子的脑海里破浪而来,极澎湃冲盈之势。当年,她还只是一位无忧无虑的少女,无父无母,深居在临溪而建的竹屋里,种瓜种豆种春风,且随时节的变化、更换着田畦中的菜种。
略看之下,她最大的亮点便是娉婷而立的轻盈之姿和再朴素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的明丽之貌。竹屋简洁而明亮,紫藤环绕略盈花香,这是她的家。
她住在山里,山跟她一样,自甘寂寞。而在闲暇时,她会背着竹罾去往溪潭边垂钓,因钓技精湛,往往收获颇丰,钓来的鱼可以做成现切的生鱼片。
蘸点八和齑,鱼脍入口,鲜美至极。
十六岁那年,她在山外捡到了一位身世可怜的小孩。他被哺乳其三年的母狼遗弃,蓬头垢面,在山口饿得哇哇直哭;惶恐茫然的表情,泪水哭花了的稚嫩脸庞,让她看得阵阵心疼。
她静静地走过去,在离小孩四五米远时,她低低咳了一声,怕突然说话会吓到他。小男孩听到这仿佛来自女人的咳声,果然平静地转过身来,眼里顿时漾起了神异的亮光。
他抽噎道:“娘亲。
她微微一愣,笑道:“我不是你的娘亲。”
这孩子倒也不念生,就认定了她是自己的母亲,死赖着不肯撒手。她只得妥协,把小孩带回家中。此处毗邻北境,离首阳山也不甚很远,缭乱的战马嘶鸣,幽远的战鼓歌声,长河上错落的烽烟以及一咏三叹的狼鸣,都隐隐能够见闻得到。
“以后,我就叫你准儿吧。”
“好的,娘亲。”
“随我的姓氏,你叫顾准。”
回过头去,小孩以冷酷的诡谲目光望向了远方,天外风起云涌,光芒来回奔腾闪动,仿佛有巨兽在云海上纵情厮杀。
讳莫如深的云,冥冥中,仿佛正在酝酿一场命劫。
历经百万年的沉寂,她始终逃不过的命劫。
小孩口齿伶俐,经常带着她做的生鱼片,坐在青石古道边脆声吆喝:“我娘亲制的生鱼片嗬,味道鲜爽,价格公道。带剑的,走道的,游方的,领兵的,各位途径此地的客官们,请停下你们匆匆的步履,来尝尝这道人间美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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