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儿的本家兼德高望重的两三个人一起吃了饭,说说事儿,一时庄上的妇女老少爷们就都三三两两围着庄前屋后的观看,莹莹就总低着头笑笑地,也不看人,也不应人。
事情说妥了,只等“五一”或者八月十五也行,廖光辉那边能再带来个人把年媒贴子开了,总之如果今年不行,明年就一定让他们把婚结了。刘大柱的口气里是明显地越早办妥这事儿越好,他也明白“女大不中留”的意思,何况现在的家已非往日,整整一个年节,淮北不是吹胡子就是瞪眼,他自己虽然好不到哪里去,却是又看不惯莹莹,私下里老挑莹莹的刺儿,恨得没有理由。莹莹不是没有察觉到,她倦坐在一旁的橡子床上,低着头面色很平静,其实心头是别样的五味杂陈无以言表。
为了赶车,说好了事情,廖光辉下午早早就回去了,趁着没人的当儿,他就悄悄地塞给她四百块钱,算是过礼的钱,对她说,俺妈没有多少钱,别嫌少呵!我都想你了,初六就回去吧!我也初六就回去,莹莹听了就望了望桌上的那几百块钱闷闷不乐地不想吱声。
晚上睡觉的时候,莹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跟廖光辉的婚事一旦这么顺顺当当地确定下来,她反而内心莫名其妙地郁闷了起来,头脑中反反复复地回响着一句话,就这么一切都结束了?从今往后她的生命里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吗?她甚至能想象得到从今往后麻木、忙碌、无趣的生活,心头更加地哀转连绵起伏,这样到半夜她就爬了起来,拉着了灯线子,披上衣服下床去就把床底下的那个破纸盒子翻了出来,盒子已经很旧了,四周已被磨损得毛糙糙的,奶奶在那头听见了动静问道:“莹莹,你干啥子哩?不睡觉?”莹莹说:“我没干啥!奶奶,你睡吧!”“我也不睡,莹莹,我也睡不着——这个家以后就罢了!——”奶奶长叹出一口气,就在那抽泣了起来,接着就在那头开始数落那娘儿几个来:“多么冷的天,还叫你爹去收皮子,你爹不去就找事,挣的钱有一个是一个都拿走——巴不得我死!死了少端碗饭”一个春节奶奶天天晚上重言倒语地嘟嚷着,莹莹什么都听一遍了,只任她说去,就信意打开了那纸盒子。
盒子一打开,就打开了一个奇异的世界,里面稀哩哗啦的就涌出了许多从前的故事和情境来。她不知从何时起有的喜欢收留从前的小东西,这包括儿时拍下的了了的几张照片,那时的她真糗,每个人都糗,她喜欢看她跟莉莉一起拍摄的那张照片,莉莉扎了两个羊角辫,眼睛大大的,抿着嘴透着抑制不住的欣喜欢快,她小时候的脸胖嘟嘟的,有点肉惴惴的感觉,这种脸型一直到她十六七岁才稍有改观,脱掉了婴儿气,只是现在她瘦了下来,脸竟然也变的瘦长了,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她曾经很羡慕月兰姐那清秀水灵的瓜子脸儿;那条用废弃了的扎头筋,是她无意间在奶奶的破笸箩里发现的,她小时候一直用这种扎头筋用了很多年,后来月兰姐用一块小碎花布给她做了一个,那种雅致莹莹很喜欢,后来不用了,幸好奶奶大概也是不忍心丢掉,收了起来,直到现在莹莹依然很喜欢它;小时候她跟小朋友一起搜集来的字钱做成的漂亮的鸡毛键,如今已很破旧了,但那漂亮的鲜艳的公鸡毛依然被她完好地夹在书本里,那时的欢乐和兴致依旧历历在目;还有最重要的她从前写的一本本的日记,还有心意烦乱时写下的短篇小贴。那个时候她是多么地坦率单纯且幼稚呀,竟然把那么多现在想也想不起来的点点滴滴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莹莹看著看著就舒心地笑了起来。那个时候她跟莉莉是那么地要好,莉莉的名字居然占据了她大部分的少年时光;还有她曾经有段时间是不那么讨厌淮北的,当然后来的厌恶罄竹难书;父亲在她的整个成长历程里竟然是个空白,除了他时而不时地带给她冰冷的刺激和伤害,她一直不记得他爱过她,除了那一年他抡起了铁锨朝着淮北舞去莹莹一页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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