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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明星稀,天下着沥沥的细雨。
细雨很细,细到渡坊门前来来往往的贵人们,连撑起把伞遮一遮身上锦衣华饰的念头也不足以升起。
夜色有些深,深到寻常商铺营生早就该打烊歇息了。
可渡坊不同。
他是一间青楼,一间文豪诗仙用金笔银墨传颂天下的勾栏处,一间常年有颢天境的修士驻守相护的佳人窝,一间世上的男人们立事立业后总是要去写下一笔名头的所在。
李正耀就刚舒舒服服地写完了自己的一笔,正从这挂着大红灯笼的渡坊门口走了出来。
许是因为这长街上的人气热闹多是赖于渡坊盛名,旁家的老板们也都对此事心知肚明,所以大小商铺门前檐下悬挂的大红灯笼都是刻意地小上渡坊的几分,也暗上渡坊的几分。
这最大最红的灯笼正是给李正耀略显苍白的脸庞添了些红晕,更称他此时的神采。
李正耀很满足,想着那名年纪轻轻却有着些岁月柔情的姑娘,刚刚平息下来的心,又一阵阵地躁动了起来。
他赶忙压下异样的心思,加快了几步走到了长街上,他实在是怕自己忍不住那般蚀骨的诱惑。
从了这诱惑,确实能得到天下头一等的享受,可也要付出天下头一等多的金子。以他三江李正耀做的生意之大,一个月也只能来上这么一回仙人般的享受罢了,再多却也无力承担。
李正耀家有妻室,去青楼寻乐自然是不为人知的好。这次夜里出门,就没带上随从的小厮,也没坐马车。当下就准备步行一会儿回家,也赏上一赏这号称独揽天下夜色的渝州城。
从长街里走出,便有一股迎面扑来的江风,将他脑子里的微醺意味吹得清醒了那么几分。
正入眼帘的便是帝国漕运的核心,也是他求得生计的所在,嘉陵江。
磷磷的江水中映着一颗巨大的玉色圆盘,散发着莹莹的白光,照亮了江心的一隅。
近岸的江面上反射着长街街口处露出的万千灯火,离岸边越近的江面映着的便是离街口越近的星星灯光,渡坊最大最亮的那一颗红灯笼纵是在倒影里也很是显眼。
而离岸边越远,更近那轮白玉盘的江面上挂着的就是离长街街口较远些商铺的灯火了,略有些暗淡,可衬在这副江景里却也恰到好处。
李正耀走到江边小堤上的凉亭里,坐了下来,此间湿润的水汽使他彻底醒了酒意。
体味着花了大把钱财换得的身心交融后的余韵,看着这般宛若天上人间的景色,李正耀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何文人墨客都对这勾栏处争相称道。
实在是,有些意蕴奥妙,非是亲身体会才能领悟一二啊。
正在心里感慨着,李正耀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子向凉亭的入口处看去,那里正站着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
这男子的头发很长,江风拂动间,纷飞飘舞,挡住了他的面容。
他的头发也很黑,在李正耀的眼睛里,纵使有莹玉圆月的光芒照射,却也是如墨般完全地融入了夜色。
这男子站着一动不动,李正耀看不清楚他被遮住的面孔上是一副什么表情,也不知他的眼睛是不是正凝视在自己身上。
他只觉得,气氛很冷,甚至有些刺骨。
李正耀紧了紧衣服,清了下嗓子,赶忙开口打破了此间的静默。
“这位兄台也是来赏这号称独揽天下的夜色的么?”
白衣男子却是像未听到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兄台?”
李正耀不知缘何,颗颗湿冷的汗珠开始不停地从额头冒出,声音中也带了些颤抖。
“兄台,你”
“白门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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