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大老爷握拳叹息:“当真是没天理!”顿一顿,连忙又问,“解元可曾派人去告知柳阁老了?”
“自然。”程询颔首,“这是当务之急,只是眼下不知柳阁老身在何处,要先去锦衣卫打听清楚。”
“那就好,那就好柳阁老这些年的焚心之痛,总算能有所缓解。”廖大老爷为柳阁老悲喜交加,停了片刻,想起程询先前的话,忙问道,“此事——难道与北廖家有关?”
程询笃定地颔首,“正是。您若是心存疑虑,此刻便可与我一同去看看柳公子。”
廖大老爷看住程询,片刻后道:“那倒不必,只请解元将详情告知。”如果程询有一点点的心虚,都说不出与他一同去见柳元逸的话。既如此,他又何须多事,平白惹人厌烦。
“这是自然,稍后定当细说原委。”程询颔首,随后话锋一转,“叶先生与您膝下两位千金,如今不是在程府授课,便是每日前去学堂,我更是机缘巧合之下送给您一幅得意之作——这在有心人看来,有过从甚密之嫌吧?
“假如北廖家出了事,你南廖家若无人相助,少不得牵连其中。如果南廖家出事,程府也会被弹劾,我定会成为家族一时的罪人。是因此,才请您过来叙话。”
廖大老爷仔细琢磨一番,只觉脊背发凉,一时惊疑不定,末了惶惑地看着程询,频频颔首,“对,对,是这个理”
昔年连中三元的才子、算无遗策的首辅,盛极时潇然隐退的程询,便是此间主人。
此刻,程询坐在廊间的藤椅上,望着如画美景。漂泊几年之后,他留在了这里。
这一年,他预感到大限将至。那预感是一种无形无声的召唤,只自己可察觉。
浮生将尽,回首前尘,如观镜中水,所经的得失、浮沉汹涌流逝,最终归于静寂。
抱负已经实现,缺憾已成定局。
云游期间,他看到天下迎来盛世,天子权臣秉承的治国之道,正是他退离前拟定的章程。
人们没有忘记他,时不时谈论他生平诸事。说他得到的功名富贵权势,能有人比肩,但无人能超越。又说他为人子嗣夫君父亲,缺憾与不足太多,有些行径,甚至是冷血残酷的。
局外人这样的看法,是情理之中。
犹记得他辞官致仕当日,父亲寻到他面前,歇斯底里起来,“为了个女人而已,你竟疯魔至此!”全忘了早就说过,再不想见到他。
母亲老泪纵横,“你跟我们置气这些年,竟还嫌不够。程家没落,于你有什么好处?”
父亲痛斥他不仁、不孝、不义。
他大笑,拂袖而去。
鲜少有人知道,他无法弥补的缺憾,正是家族促成。
有些人幸运,儿女情只是两个人的事;有些人不幸,被家族左右情缘。
他情牵一生的女子,是廖怡君。嫁给他近二十年终被休弃的女子,是廖芝兰。
两女子同宗,祖辈分家,城南城北各过各的。到了她们年少时,情分淡薄如偶有来往的远亲。
与怡君初见时,他正春风得意,她是城南廖家次女,一刻的凝眸相望、半日的学识较量,倾心、相悦。
他及时告知双亲,非怡君不娶。当时风气开化,双亲也开明,允诺怡君长姐的亲事落定之后,便为他上门提亲。
可在后来,事态逆转,两家俱是态度强硬地否决这门亲事,程家勒令他娶廖芝兰,城南廖家则逼迫怡君代替长姐嫁入荣国公周府。
对峙、抗争、哀求,都不奏效。
到底是各自嫁娶。
再往后,知道了自己和怡君被生生拆散的原由:在他年少时,父亲便因野心祸及朝臣子嗣,找的刽子手正是廖芝兰的父兄。
城南廖家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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