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离府了,去了一个天下读书人做梦都想去的圣地――国子监,成了为人艳羡的天子门生。
国子监是当朝的禁院,如同宫闱,一旦入读作了监生就只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就连春节,万寿节和中秋节这三大节都不能告假,也不得与家里人互通音信。这是皇上定的规矩,为的是让学子们摒除一切外在干扰,发奋苦读,将来有朝一日能学以致用报效朝廷。
这一走要到壬子年顺天府乡试结束后才能回府,读书考功名的事我虽不大懂,可在我看来这与牢笼也没多大区别。
临走那天,表格格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容哥哥,毓菱等你回来。”她是带着希望的笑意和少爷挥手告别的,她始终相信日子在一天天的好起来,离回南的那一日不会太久。壬子年,连同今年要搭上三个寒暑,然而表格格似乎已经能一眼看见头了。
两个月后,腊月飞雪。
成百上千的待选八旗闺秀终于等到了大选的号角声鸣响。两个在宫中多年颇有些资历的宫女前来接走了表格格,她是只身一人去的,身边没有一张熟识的面孔。她身着宫装踏上了入宫的绣轿,带着一种看景儿的心情被抬进了神武门。
不久,传来了表格格未曾入选后宫,已然启程回南投奔在湖州做官的伯父的消息。这一切的真伪我无从知晓,只是从子清哥那儿知道入选秀女的名册里的确没有谢佳氏.毓菱的名字,他也从未在宫里见到过表格格。子清哥并不知道表格格家里变故的内中详情,不过他对表格格这回的入宫应选很是纳闷。
他告诉我说依照宫里的祖制,三年一回的大选戴孝之女是不在应选之列的。不但如此,待三年孝期一过,凭旧时婚约嫁娶。也就是说表格格连应选的准入门槛儿都没有,可那日两个宫女接走表格格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儿。
时日一天天过去,府上所有的人都知道表格格回江南了,因而很少再谈论起关于她的话题。表格格在府上的大半年时光似乎在大多数人的脑海里已然被彻底抹去了,就像从来也没有存在过一样。
不同的是寒玉,她过去就是府上的人,如今表格格一走,她也名正言顺地留在了府里。寒玉的蜕变是明显的,不过在旁人看来却不着痕迹,我意识到她的变化不过是因为撞见了她的那件事儿才会不自觉地去体察她,对她的举止才会变得异常敏锐。
这些日子以来,我渐渐发觉寒玉其实是个很静的人,不爱说闹,翠莺有时看着心里不落忍,觉得她是和表格格分开了才变得不如过去那样爱说话。事实上,寒玉的心思缜密和沉着冷静远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放心让一个年少的姑娘去扮演那样的一个角色吧。
过去,无论是在西郊的花园,还是在后院的回廊,每当我看到她的那双眼睛总觉得里面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干净,总以为是因为她和表格格处久了才渐渐得了她的性情。
然而,直到我开始留神她,提防她,知道她不是原先想象的那个寒玉时,却依旧无法从她的眼眸里读出‘世故’两个字。我终于明白,她的眼神之所以看上去如此澄澈并不是因为她善于掩饰什么,而是因为那双眸子就和她的名字一样,不是干净如水,而是冷若冰霜,甚至可以冻结住她内心深处的所有想法。
日子恍然而过,府里的生活很寂寞,我和翠莺突然间闲了下来,安总管没有给我们另行安排活计,毕竟少爷不是一去不回了。
表格格的事儿逐渐在我脑海里模糊起来,慢慢地,我开始接受她已经回江南的说法。三藩势力益盛,前明余孽在江南依旧猖獗,战事频仍,南北消息阻断。平西王吴三桂以铲除叛逆为由带头向朝廷要粮饷要兵马,各地藩王纷纷效仿。朝廷一方面着实要依仗三藩的镇守,一方面却担心他们在南面割地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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