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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头上戴着一为了做这顶帽子耗费了二十多张报纸。到了人群密集的地方,他们让宜晴当街跪下,接着棍棒如雨,那些棍棒仿佛与他有仇,打在身上痛入骨髓。他们说要消灭一个阶级就要先消灭他们的肉体。这时,这群打手中有一个人忽然住了手,原来他突发奇想,想出了一个让他斑秃的脑袋闪闪发光的点子。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些屎尿,然后掐着宜晴的脖子灌了下去。围观的人都尽量捂着鼻子往后退,像躲避瘟疫似的,只有一个少年自始自终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眼里仿佛要喷火,这不是这个年纪所该有的眼神,旁边他的母亲死死地攥着他的手臂。

    天近擦黑的时候,浑身是伤的沈宜晴拖着两条伤腿回到了阴冷昏暗的屋子里。他的衣服全被撕破了,肩膀裸露着,他甚至没有力气清洗一下满身满脸的污秽,就那样歪靠在土炕上。两天没吃上东西他也不觉得饿,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浑身的伤烧灼般地疼却没有心更疼。比以往任何时候那浓重的孤独感更深深地围裹着他,在这深寂的孤独的死胡同里他又一次想起了远方的亲人。在他的记忆里他们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样,他原想终有一天他能回去再见到他们,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多么奢侈。明天不知又会发生什么?明天的明天呢?明天的后天呢?那具埋在浅坑里的尸体一直在他眼前晃,他是对的,难道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被折磨?与其被折磨死还不如像他那样!想到这里他的眼角湿润了,既然这样他应该为自己准备准备了。别人临走都要放一个口含钱,他想起来自己也应该带走一样念物,于是强打精神舀了一瓢水把手脸洗了,掀开破席片取出一张压得平平的烟盒纸,就着月光写起来:

    父亲、母亲:

    不知当年一别竟成永诀!恕儿不孝,未能膝前尽孝。多年来儿无时无刻不盼望与亲人相聚,此时对双亲的思念亦达到了顶点,然只能天上相见了!世事难料,死生有命,这一切都不是儿所能掌控的。若真有鬼神,儿到另一个世界定当设法保护你们!

    儿宜晴拜别

    烟盒纸很短,很快便写满了,宜晴将信折好,想到他的生命也到尽头了。这时他忽然想起来没有信封,又将信展开,在最后补了一个地址:鹦哥巷x号。这才贴肉放进胸口,仿佛这样就与家人团聚了似的。

    他一直没有点灯,只保持一个姿势在炕上趴着。关于生命的意义他已经思考过千百遍,已无需再想,可是难道就这样死去?不再做点什么了?不再在人生中留一点痕迹就这样归于幽冥?他恨那些人,那些人包括这一生中所有残害过他的人。他恨他的整个人生。恨这个字分量很重,重得让人想放放不下。因为恨,有的人选择复仇,有的人选择放弃。

    他忽然摸索到身下的一小盒火柴,那是那孩子送来的,从那一日起他们之间就默默地建立了一种联系,这在他的一生中是非常少有的温情体验。拉出火柴盒,借着月色能看到里面一排红红的火柴头,像一簇簇小火苗。他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下意识地去掏烟袋,里面是空的,这样说来火柴是派不上用场了。他又徒然地往灶下看了看,黑咕隆咚的,以往的这个时候火已经生起来了,可是今天他想用不着了。这时,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念头使他一阵激动,仿佛一个人在泛滥的洪水中几被淹没却忽然找到了泄洪的闸门。他趿拉着鞋下炕,然后慢慢走到院子里。

    正如普希金在诗里写的,冬日的夜黑暗凄凉。在黑夜的巨大幕布下你分不清哪里是哪里,然而这里他太熟悉了,他知道麦场的左侧是仓库,入冬前里面刚刚收进了两大垛粮食,每一垛上都盖着印板,上了三道锁,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准动用。然而老鼠可以,在这寂静的夜晚他能听到那些肥胖的老鼠咬啮粮食的声音。

    他就这样攥着那盒火柴站了很久,过了一会儿月光忽然消失了,仿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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