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在家里住几天吗?”
“不了。我等会儿就回濠州。前几天身体不好请了很多天假了,影视城那边的工作,不能再拖了。”
“也好。”
他像是突然松了口气,又仔细地摩挲了一遍那个一直抱在怀里的盒子。
我觉得我是从最近才开始真正了解他。
也或许是因为,我越来越擅长在细节处捕风捉影。
“我买不起这边的坟地,你把她的骨灰,带到濠州去吧。”
我知道这几年墓地的价格被炒到了一个什么样的高度。我也清楚,14年替姜何买的那个位子已经花了他不少积蓄了。
相比较妘兮而言,他果然还是更乐意为姜何花钱。
“你觉得我能买得起墓地吗?”
“你住在西天那边,认识的人也多。或者,你去求求高璇。她人挺好的,你让她随便找个便宜的坟地,安息堂也行。”
“随便找一个?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我就能不费力气做到吗?”我回复了他一个努力演练出来的客气笑容。
“实在不行的话,撒到忘川河里去吧,或者长江也行。这几年海葬江葬不是挺流行的嘛。”他最后又提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很有建设性的意见,丝毫没有意识到“流行”这个字眼用在这里有多么得惊世骇俗。
但也确实符合疏国庆一贯的作风。
“忘川河,好像太脏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他把盒子递过来的那个瞬间,我好像忘了去批判他的所有过错,自觉主动地从他手上接过了骨灰盒,用跟他同样的语气说着些无意义的话。
我似乎是忘了,宋琳,就是在那条河里丢了性命。
他很快就从里面锁上了门。周遭再次陷入可怕的安静,我觉得浑身累得发抖,就像是很多年之前,我因为那张数学卷子负气出走,最后一个人从坟地走回家里的那种累。
我没有力气马上挪动脚步,而是抱着盒子在楼道里站了很久。最可笑的事情发生了,作为一个入殓师,我却没有尽职尽责地为她好好化一个妆。但终究,我有了安葬她的权利。我知道从那一刻开始,安葬她,就成了我的使命和最终念想。微弱的光开始浮现,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寒气和昨晚雨水的味道从窗外侵入。亦明亦暗的光线里,我好像更加看清了自己。这么些年,我所有的怯懦和不愿怯懦,放弃和不甘放弃,妥协与无法妥协,终于都被迫有了一个我早就料想到的最坏结果。
我也渐渐意识到,自己终将失去什么。
回到西山公寓的时候,阿璇已经起床把屋子打扫了一遍,趁着休息天斜靠在沙发上看她的台剧了。因而,我进门就被傻白甜女主嗲嗲的嗓音洗礼了一遍。
“怎么没有多待几天?”她迅速地用遥控器调低了音量,然后把地毯上的addy抱起来锁进铁笼。
“我爸催着用钱,就让我先回濠州了。”
“你妈妈,她……”
“还不是疯死的。”我急不可耐地打断她的问句,害怕再漏出任何破绽,“凌晨四点又开始发疯,自己拿剪刀捅了自己。”
我隐约听到了她的叹息声,跟所有路过悲剧的过客一模一样的叹息声。她终究体会不了我的所有感受。不是局中人,自然也只能有走马而过的些许情绪而已。
“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给你热牛奶。”
我趁着她转身进厨房的时候把背包里的骨灰盒拿出来,藏进衣柜最深处并且在上面压上了几件冬天穿的厚羽绒服。
潜意识里,我还是不想让她知道太多事。我跟阿璇现在的关系总让我很不舒服。某些瞬间,我甚至希望她能像之前一样跟我撕破脸皮地大吵一架。硝烟反而能给我真实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在她嘘寒问暖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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