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节 大陆普遍帝国及其绝唱(第4/26页)  枢纽:3000年的中国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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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人或中亚突厥人用伊斯兰的话语来讲述本群体的故事一样。在这种抽象理念下,帝国的非伦理的“政治性”于是浮现出来。

    但事功毕竟不足以对传统的精神要素构成实质性冲击——对精神的实质性冲击只能来源于另一种精神——所以脱脱的决定并未真正平息争论。三史刚刚问世之时,杨维桢就写成《正统辨》一文予以抨击。他认为,正统是核心问题,“盖统正而例可兴,犹纲举而目可备。前代异史,今日兼修,是非之论既明,正闰之统可定。奈三史虽云有作,而一统犹未有归”。因为,“中华之统,正而大者,不在辽金,而在于天付生灵之主也昭昭矣。然则论我元之大一统者,当在平宋,而不在平辽与金之日,又可推矣”<spass="mark" title="杨维桢:《正统辨》,载饶宗颐《中国史学上之正统论》,上海远东出版社,1996年,第138—141页。">。这样一种正统观,紧紧扣住文化性不放,帝国只有以此才能获得其身份;这种视野拒绝了政治与伦理的分离,脱脱只能选择无视它,却无法给出精神层面的说法来否定它。

    于是我们可以看到,即便脱脱与杨维桢都在谈论“大一统”,但他们是在完全不同的意义上谈论此事的。脱脱是在用“大一统”的理念,表达着一种去文化的政治;杨维桢则是用“大一统”的理念,表达着一种作为文化之直接呈现的政治。虽则有着这种深层差别,但纯从话语表达上来看又是一样的。两种思考进路,其衍生出来的“政治”所能覆盖的人群,也是有着根本区别的。就杨维桢的进路而言,基本上只能覆盖在中原的族群身上,<spass="mark" title="杨维桢及其支持者,皆为“南人”出身,于是其抉择便可以理解了。"> 但这种进路更有精神韧性;就脱脱的进路而言,则打开了一种普遍性秩序的言说与建构空间,但这种进路易令帝国再次落入如大唐帝国一般的抽象化后果,以致最终无人愿意为帝国负责。

    最终,大元果然在各种特殊利益的狂欢与争夺中,轰然倒塌。脱脱的进路在大明也就被人抛弃了,明代有诸多人进行了重写《宋史》的努力,要将正朔归于大宋,而将辽金贬为夷狄,杨维桢的正统观又回到了政治和历史话语的中心。

    这种写法在明朝相对容易达成共识,因为金朝至此也已灭亡一百多年,对大金还有感情的人,都已不在世;对大部分人来说,“身份汉人”和“南人”这两种身份,都不过是一种行政区分,不再有多少历史记忆上的纠葛,人们差不多是集体性地从元朝臣民的身份进入到了明朝臣民的身份,也就不再有人争执大金的正朔问题了。

    但是,新的问题又浮现出来:大元的正统性该如何安置?

    大元的统治者本身未必非常重视本朝进入中国历史的精神序列,因为蒙古统治者与大辽的统治者不一样,前者的精神世界相当程度上仍属草原,其对中原的文化与话语还是有隔膜。但对中原的史官与士君子们来说,大元的统治曾是其必须面对的生存现实,所以必须将大元纳入中国历史的精神序列,以便为中原百姓以及自己的个体生命在元代的经历获得历史坐标,获得存在的意义。从而,大元及其历史获得了独立于此前蒙古统治者本意之外的历史意义;而宋辽金也在正统叙述的天命流转中获得了新的秩序安排。以“驱除胡虏,恢复中华”为号召的明太祖朱元璋,在即位诏中犹云:“惟我中国自宋运告终,帝命真人于沙漠入中国为天下主,百有余年,今运亦终。”<spass="mark" title="《万历野获编&middot;卷一》。">在明初的人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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